彪哥出了那栋灰扑扑的写字楼,阳光己经有些斜了。马路对面那家咖啡馆的落地玻璃反出一圈圈晃眼的光。他眯着眼往回走,一边掏出钥匙准备开车。
刚走到车旁,一股焦味扑鼻而来。他停下脚步,蹲下看了看前轮下方,果然,地面上有一小摊油迹,顺着轮胎印一路拖出去几步远。他咂了咂嘴,试着拧了一下钥匙,发动机只是闷哼一声,随后死寂。
“完了。”他关上车门,靠在车边点了根烟,低头琢磨下一步的打算。
马路上车流不断,这一带是市中心最贵的地段,被人称作“CEO区”,都是些金融、科技和传媒公司的总部。他刚谈完账,脑子还在回转,实在懒得再折腾修车的事。
风吹动几片落叶从路边树上飘落,落在他肩膀上,他伸手拍掉。隔壁停车位停着一辆黑色跑车,车主正透过车窗盯着手机屏幕。街道对面一个年轻小伙穿着西装,急匆匆走进一栋写字楼,手机里大声说着话,脚步声回荡在这条安静的街道上。
这座城市的繁华和冷漠,在这一刻交织得清晰而冷峻。
这时,一辆银灰色的SUV从路口缓缓开过来,窗户摇下,车里的女司机侧头看了他一眼。
“喂——你这是怎么了?”
漂亮的女记者苏晓晓把车停在他车前两米远的地方,推门下车,脚下是一双低帮黑皮鞋,干净利落的姿态,一如既往。
彪哥抬头看她:“车坏了。”
只有25、6岁的苏晓晓绕过来,像是内行地看了一眼那摊油,又看了看他,挑眉:“你是做什么的?。”
我做什么的? 算是做生意的吧?这样说行不行?
苏晓晓没笑,抬手把头发拨到耳后:“要不要我帮你叫拖车?”
你别担心,我是经济报记者,我叫苏晓晓
“先别叫,我还得找人确认一下是哪儿出毛病。”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等那边接通,却只听见“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别打了,”苏晓晓看着他说,“你不会就是刚从楼上那家网贷公司下来吧?”
彪哥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他们?”
“我们报社以前接触过他们一回,做负面调查的时候。你别看那地方破,后台可不小。”
“后台有多大?”彪哥似笑非笑。
苏晓晓没接话,只是扫了眼他那张泛黄的欠款记录表:“你是替谁谈账?”
“朋友的弟弟。”他说,“欠了二十多万,实际本金就十来万,后来利滚利滚成这样。”
苏晓晓没接话,转而问:“谈得怎么样?”
“还行吧,我做了担保。”
苏晓晓看他,眉头动了一下:“你做担保?他们信你,请问怎么称呼你?”
我叫表哥。“
”这么巧?“
”:什么这么巧?“
路边的电子显示屏跳动着实时新闻,滚动播报着最新的财经数据和城市交通状况。苏晓晓侧头望了望,伸手掏出手机,快速刷了几条消息。
她突然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也别回头去追查是谁说的。”
彪哥看她一眼,没出声。
苏晓晓侧了下身子,背对着人行道,低声说:“这两天,我们报社有人在打听你。”
彪哥挑眉:“打听我?”
“嗯。”她点头,“我是在茶水间听到的。那人说——你在进去之前得罪了人。现在你出来了,还不收敛,到处出面、惹事,说不定又要得罪谁。”
彪哥皱了皱眉:“谁说的?”
“我没看到是谁说的,只听了几句。”苏晓晓说,“你现在低调点吧。这年头,谁盯上你都不好办。”
他点头,眼神一闪,却没有问下去。
苏晓晓看他神色凝重,叹了口气:“你别再硬抗了,有时候不是你硬就能扛得住的。”
彪哥笑了下:“你这是提醒我,还是担心我?”
“都有。”她顿了一下,“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要是真有事,别一个人扛着。你不是没朋友。”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说。
苏晓晓转身走到车前,推门坐回驾驶座,降下车窗:“我还有点事,得回去了。你在这儿等修车?”
“嗯。”
“要不要我给你带点水?”
“不用。我等会儿找个修车的看看。”
她点了点头,发动引擎,正要开走,又停住了。
“还有一句,”她看着前方,但话是说给他听的,“那人说——你这次不会太顺的。有人在盯你,可能不只一个。”
彪哥看着她车慢慢开走,眼神没动。
他转身走到车后备厢,拉开那扇卡了两次才弹起来的盖子,掀开工具袋,摸出手电和扳手,一边弯腰检查漏油的部位,一边嘴角轻轻抿着,什么也没说。
马路上的车流滚滚向前,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一排大厦的玻璃幕墙,反着光,在他的背后,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