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冷宫的井台上结着薄霜，月光在青苔蔓生的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上官深将火把插进井壁的缝隙，铁镐凿在冻土上的声响惊起了檐下的夜枭。
"再往下半丈。"陆法和趴在井口，绳索在他腰间勒出深痕，"萧衍埋玉玺时做了夹层。"
上官深的虎口己经裂开，血混着泥水染红镐柄。毒伤让他的视线不时模糊，但每次眨眼，眼前都会浮现萧妙瑜昏迷时苍白的面容——她躺在渔船的草席上，呼吸轻得几乎消失，锁骨下的火纹胎记却愈发鲜红，像一团真正的火焰在灼烧她的生命。
铁镐突然撞上硬物，金属碰撞声在井底回荡。上官深扒开泥块，露出一个生锈的铁匣。匣子打开的瞬间，月光正好照进来——一方白玉玺静静躺在红绸上，螭钮缺了一角，正是当年梁武帝摔玺明志时留下的痕迹。
"真品......"上官深嗓子发紧。
井口突然传来弓弦震动声。陆法和闷哼着栽进井底，肩头插着一支弩箭。
"小心！"老人推开上官深，第二支箭擦着他们钉入井壁。
井口探出几张蒙面的脸。
"上官将军好手段。"为首者掀开面巾，竟是萧绎的心腹裴邃，"陛下猜到你们会来挖井。"
上官深将玉玺塞入怀中，拔刀抵住井壁："萧绎还没死？"
"托令主的福。"裴邃冷笑，"那点毒伤要不了陛下的命，倒是永康公主......"他故意拖长音调，"听说火纹发作时，五脏六腑如焚，最后会把自己抓得血肉模糊？"
上官深的刀光突然暴起。
这一刀带着井水泼向半空，在月光下划出银弧。裴邃急退，但井底飞出的铁匣重重砸在他膝上。上官深趁机跃出井口，刀锋横斩三人咽喉。更多的黑影从残垣后涌出，弩箭的寒光点点如星。
陆法和突然抛来一个药囊："屏息！"
药囊在半空爆开，紫色粉末笼罩全场。刺客们咳嗽着倒下，上官深拽起老人冲向宫墙缺口。身后传来裴邃的嘶吼："放箭！不能让他们带走玉玺！"
箭雨追着他们的背影钉入宫墙。上官深左腿一麻，栽进枯草丛时才发现一支箭贯穿了小腿。陆法和撕下衣摆扎紧伤口，突然按住他手腕："毒入心脉了，你最多再撑......"
"三天？两天？"上官深咧嘴一笑，血丝从齿缝渗出，"够用了。"
破庙的残佛在晨光中半垂着眼帘。萧妙瑜躺在供桌上，火纹己经蔓延到颈侧。赵七用湿布擦拭她抓出的血痕，水盆很快染成淡红。
"又发热了。"陈霸先试了试她额头，"陆老的药撑不了多久。"
庙门吱呀作响。上官深拖着伤腿进来，怀中玉玺在晨光中莹润生辉。众人哗啦跪倒一片，他却径首走向供桌。
"找到了？"赵七声音发颤。
上官深将玉玺贴在萧妙瑜心口。奇妙的是，她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陆法和检查后啧啧称奇："螭钮缺角处能解火纹毒......萧衍当年真是煞费苦心。"
"怎么用？"上官深问。
老人着玉玺："需要至亲之血浸泡。"
庙内一片死寂。这意味着必须取萧绎的血。
萧妙瑜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瞳孔有些涣散，却准确抓住了上官深的手："不要去......"她的指甲在他腕上掐出月牙痕，"他在太极殿设了......"
话未说完又昏过去。上官深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发现掌心攥着一枚铜钥匙——上面刻着"兰台"二字。
午后的兰台档案馆静得可怕。
上官深撬开侧窗翻进去，霉味混着尘土扑面而来。铜钥匙打开的密格里，整齐码放着天监年间的军报。其中一卷被抽出半截，露出"北豫州刺史"字样——那是萧妙瑜生父的官职。
军报记载了一个惊人事实：萧衍当年为拉拢北豫州势力，将怀孕的妾室送给刺史为妻。萧妙瑜的真实身世竟是......
"前朝遗孤？"上官深喉结滚动。背后突然响起鼓掌声。裴邃从书架后转出："精彩。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她复仇的对象其实是......"
弩箭破空声打断了他。裴邃胸口突然冒出箭尖，他愕然低头，看见血滴在"天监七年"的字样上。
书架后走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王琳。
"久违了，上官将军。"他踢开裴邃的尸体，"现在我们有共同的麻烦了。"
残阳如血时，上官深回到破庙。萧妙瑜被搬到院中晒太阳，火纹暂时没有扩散。她看见上官深的表情，虚弱地笑了："查到什么了？"
上官深半跪在她身边，轻轻拢好她散乱的鬓发："你母亲......是天监六年入宫的韦昭容。"
"我知道。"
"那你知道她怀着你嫁给了北豫州刺史吗？"
萧妙瑜的笑容凝固了。
暮色笼罩着小院。远处传来归鸦的啼叫。上官深握紧她的手："萧绎不是你兄长，你的复仇从一开始就......"
"不重要了。"萧妙瑜突然打断他，"火纹是假的。"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撕开锁骨下的假皮——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用朱砂画的纹样。
"真正的毒在这里。"她指向心口，"当年母亲为保护我，喂我吃了慢性毒药。只有萧衍的血能解，但......"她苦笑着举起玉玺，"现在有它了。"
玉玺在夕阳下流转着温柔的光。上官深突然明白了一切：她执着于玉玺不是为了复国，而是为了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