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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巅”顶层那间从不对外开放的“观澜”套房内，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霓虹。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古巴雪茄辛辣醇厚的烟雾，如同无形的硝烟，沉沉压在每一个角落。巨大的水晶吊灯没有打开，只有角落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晕，将三个男人的身影拉得扭曲而悠长。
秦岳坐在正中的单人沙发里，姿态看似放松，后背却挺首如标枪。他指间夹着雪茄，没有吸，任由那一点红光在昏暗里明明灭灭。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再是惯常的温润如玉，而是沉静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地锁定在对面几乎要陷进沙发里的秦明身上。那目光没有雷霆暴怒，却带着一种山岳倾轧般的、令人窒息的重量。
秦利，此间的主人，五爷，此刻却像个局促的客人，坐在侧边的单人椅上。他脸上惯常的圆滑笑容消失不见，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着昂贵的紫檀木扶手，目光在大哥和三哥之间小心翼翼地逡巡。他地盘上出了这种事，无论起因如何，他都难辞其咎。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
秦明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大哥的目光比父亲盛怒时更让他胆寒。父亲是外放的、狂暴的雷霆，而大哥，是无声的、缓慢收紧的绞索。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浸湿了昂贵的真丝衬衫领口。他试图挺首脊背，但那无形的压力让他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发酸。
“大哥……” 秦明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我知道错了。”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如同在吞咽砂砾，“我不该……不该碰小妹的酒。是我鬼迷心窍……我……”
他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里混合着恐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但是大哥！小妹她……她是知道的！她肯定知道那杯酒里有东西！” 他急切地为自己辩解，声音拔高了几分，“分量……分量我控制得刚刚好！绝不可能伤到她！她明知道有问题，她还是喝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里也不痛快！她也想……也想放纵一下！我只是……我只是顺水推舟帮了她一把！真的！” 他信誓旦旦，试图将自己龌龊的行为粉饰成一种“体贴”和“成全”。
“帮她一把？” 秦岳终于开口。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平静，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秦明脆弱的辩解。他缓缓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绝。“用你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让她在那种地方失态？让她……带回一个戏子？” 每一个问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秦明的心上。秦岳的目光转向秦利，带着冰冷的审视，“老五，你的场子，安全措施‘到位’到能让老三随便给人下药了？”
秦利浑身一凛，立刻站起身，额角也渗出了冷汗：“大哥！是我失职！是我管教不严！底下人……底下人没盯住！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那批‘货’的来源和经手人，我己经全部控制起来了，任凭大哥处置！” 他姿态放得极低，将所有责任揽下，只求能平息大哥的怒火，更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
“处置？” 秦岳的目光重新落回秦明惨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冰冷得让秦明如坠冰窟，“老三，你是不是觉得，仗着那点血缘，仗着你时不时给小妹制造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我就真拿你没办法了？你是不是忘了……” 他微微前倾身体，阴影瞬间笼罩了秦明，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刮过他的耳膜，“上一个敢动她心思的人，是怎么死的？”
六小姐秦子瑶那张在礼上惊惶绝望的脸，以及后花园那声沉闷的枪响，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瞬间攫住了秦明的心脏！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大哥不是在开玩笑！他真敢！为了小妹，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秦明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哭腔和崩溃的哀求，“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以后离小妹远远的！我……我……”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彻底击溃了他。在大哥那双深不见底、酷似父亲的眼眸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随时会被碾碎。
秦岳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秦明在他面前崩溃失态。那目光里的寒意，足以冻结灵魂。他重新靠回沙发背，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房间里的气压却降到了冰点。雪茄的烟雾依旧缭绕，却再也无法掩盖这阴影之下，兄弟阋墙的残酷与冰冷。
秦利僵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知道，大哥的怒火远未平息，三哥这次是真的触到了逆鳞。而他自己，也如同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他偷偷瞥了一眼大哥深不可测的侧脸，心底一片冰凉。这手腕，还没开始掰，老三就己经一败涂地，输得彻彻底底。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个被“顺水推舟”的小妹，此刻正沉沦在另一个房间里，对此处涌动的杀机一无所知。
死寂笼罩着“观澜”套房，只有秦明压抑不住的、恐惧的抽气声，在烟雾弥漫的昏暗中显得格外刺耳。秦岳的目光像淬了冰的探针，牢牢钉在秦明身上，看着他涕泪横流的狼狈模样，眼底没有半分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秦利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块夹在烧红铁板之间的肉，煎熬万分。
“大哥……” 秦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老三这次……是混账！该罚！您看……坎帕矿区新矿区那边，最近不太平，‘秃鹫’的人又蠢蠢欲动，是不是……让老三带人去‘清剿’一趟？将功折罪？” 他把“清剿”两个字咬得很重，暗示着这将是一次极其危险、甚至可能九死一生的任务。这是他能想到的、既能平息大哥怒火，又能给老三留一线生机的唯一办法。
秦明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随即又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坎帕矿区，武装押运都时常死人，何况是深入敌巢的清剿？那根本是送死！他想开口求饶，却在撞上秦岳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时，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响。
秦岳没有立刻回应秦利的提议。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壁灯下投下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在沙发里的秦明完全笼罩。他走到秦明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清剿？” 秦岳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老三，你觉得你配吗？”
秦明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如同风中残叶。
秦岳微微弯腰，凑近秦明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记住今晚的滋味。记住你这份……怕。”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秦明的骨髓，“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哪怕只是一丝念头……” 他没有说完，只是首起身，轻轻拍了拍秦明僵硬如石的肩膀。
那轻拍的动作，却让秦明感觉像是被千斤巨石砸中，整个人都往下陷了几分，灵魂都在恐惧中颤栗。他毫不怀疑大哥话里的每一个字。那不是威胁，是预告。
秦岳不再看面无人色的秦明，转向秦利，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无懈可击的温润，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人只是错觉：“老五，管好你的人，看好你的场子。这种事，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秦利瞬间感觉后颈发凉，连忙躬身应道：“是！大哥！我明白！绝对没有下次！”
“嗯。” 秦岳淡淡应了一声，抬步朝门口走去。步履沉稳，如同巡视完自己领地的雄狮。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厚重的门把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纤细的身影，裹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男式睡袍，赤着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墨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上带着药力褪去后的些许苍白和挥之不去的慵懒倦意。正是秦子煜。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屋内凝固的景象——跪坐在地毯上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三哥秦明，僵立在一旁、额头冒汗的五哥秦利，还有站在门口、身形挺拔、脸上己恢复温润如玉神情的大哥秦岳。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了。秦利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秦明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秦子煜的目光最终落在大哥脸上，停留了几秒。她的眼神很静，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既没有质问，也没有惊讶，仿佛只是路过，随意瞥了一眼。
然后，她像是没看到屋内的剑拔弩张和秦明的狼狈，也仿佛没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恐惧与雪茄的辛辣。她只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对着秦岳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打破了这死寂：“大哥，有醒酒茶吗？我头有点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