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骑哨探,忽疾忽徐,意图探查敌方预设工事的强度与地形起伏的细微变化。
黄蓉隐伏的预备队引而不发,如同她此刻屏住的呼吸。
但传令兵的节奏似乎被对方试探性的调动带快了半拍,显出一丝阵脚初期的扰动。
她的心跳悄然紊乱。
杨齐深知正面强攻城墙徒耗兵力,转而采取侧翼穿插。
他微微倾身,手指点在沙盘上。
他的焦点不再局限于城北正面,而是如同派遣奇兵。
悄然指向城防相对薄弱的东南水门区域与后方补给线必经的陆路隘口。
鼻息处是黄蓉发间的淡淡雅香。
“呼——”
他长吐一口气,忍住心中的激动。
点燃告急狼烟,在沙盘上标示出几处需要紧急增援的要害节点。
“嘶~齐儿......一点都不让着师娘啊?”
黄蓉眉头紧皱,声音里带着点嗔怪的柔软。
她下意识地侧了半步,想要拉开那令人心慌的距离感。
“别,师娘,不要动。”
黄蓉闻言,浑身一颤。
预设的环形防御阵型开始显露出调整的迹象,轻微的战术调整命令如同前沿哨卡被突破后发出的紧急信号。
她指尖划过沙盘,勾勒新的防线。
动作间,一缕发丝悄然从她鬓边滑落。
垂在颈侧,在幽暗的光线下显现出柔光泽。
杨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抹温润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强行拉回沙盘,喉结无声地下咽了一下。
有点口干。
“师娘,该你了......”他又出一支侧翼,且待俏师娘回守。
林中只剩下树枝划地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之间灼热的沙场对弈。
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靠近她衣带的手背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两道影子被斜射过来的月光映照,交接在一起。
黄蓉对战术演练相当认真,不断思考着反制手段。
齐儿太强了。
这军事思维,简首岳武穆在世!
不知道芙儿靠什么和他过招的?
兵力差距有些大了。
那庞大的军队洪流一股脑压上来攻城。
“不......我歇一会儿......”
她想要停下来思考一下,来犯之敌有好几路,饶是她这个女诸葛也吃不消。
真的可以吗?
她的手掌按在沙盘边上,不住颤动,滚烫的清泪落在枯黄的树叶上。
有些委屈,身为长辈,却要输给齐儿了?
“师娘怎么哭了?”
杨齐连忙安慰,他站在后世的角度,又总结学过多出来近千年的军事书籍。
更何况两次世界大战的洗礼。
后时代的军事谋略家早就不限于一池一地,甚至一国之间的区域作战。
“慢慢来,别慌......慢慢就能适应了......”他轻声说。
后世跨国,跨洲,甚至跨越大洋的战略手段层出不穷。
黄蓉虽敏慧过人,也比不了他储备惊人。
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他全方位的布局手段。
“嗯嗯......”师娘连连点头,轻轻回应,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我们继续推演......”
.......
果然,经过一番休息和总结经验后,俏师娘的手段更高明了许多。
察觉到对方防御体系因侧翼压力出现的短暂空隙。
杨齐果断捕捉战机,如同选定险峻的子午道发动奇袭。
他推演的动作不再犹豫,变得坚决而迅猛。
首指沙盘上襄阳城核心的帅府与粮仓所在区域,两路出击。
黄蓉的应对策略瞬间收紧,核心堡垒遭遇重击。
一声短促的战术修正指令脱口而出,那是关键节点告急的警讯。
她意图调动预备队实施反包围,却被对方更密集的后续攻势所压制。
此刻,杨齐的推演己形成全面压制。
他的兵力部署如同布下天罗地网,从多个方向发起协同攻击。
或形成“钳形攻势”切断守军退路与援军通道。
或以“中央突破”首指核心指挥中枢。
或以“多点袭扰”持续消耗守军意志与物资。
月光将庞大的阴影笼罩在眼前。
黄蓉摇摇臻首,压力太大了。
只觉沙盘上的襄阳如同被重重围困的孤城。
西面八方都是代表蒙古军力的箭头与象征攻击波次的标记。
统帅的令旗在狂风骤雨中飘摇。
象征着城防体系的符号在内外交攻下显得岌岌可危。
宋和蒙古两方兵力差距太大。
长期拉锯必然是宋先被打垮,蒙古则可以在外围游走打援、劫掠粮草。
所有积蓄的战术意图、对抗的激烈、推演的强度。
在此刻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强弩。
爆发出决死一搏的磅礴气势。
杨齐代表蒙古军的推演序列,与黄蓉标示的襄阳守备力量如同两支精锐铁骑在狭窄的街巷间猛烈对冲缠斗。
“好几日不见,师娘有想过我吗?”
杨齐分散主意,怕太过绷紧,战事陷入焦灼。
可惜,最终还是形成胶着的消耗态势。
空地间仿佛回荡着无声的金鼓号角。
“没、没,没有!”
黄蓉一边思索,一边还要回答他的问题,有些力竭。
两军意志与战术在关键隘口激烈碰撞的轰鸣。
黄蓉最终无法维持最初的预设防线。
“真的没有嘛......徒儿可不信!”
出于报复,他恶狠狠将军队压上。
师娘推演的核心区域被彻底穿透。
失去屏障后的帅旗,岌岌可危。
“别!嗯...呜呜...”黄蓉忍不住哽咽,“你别打扰我......”
所有预设的抵抗预案在最终的决战冲击下瓦解冰消。
激烈的推演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
双方力量的象征在完成战术验证后各自收敛。
军事推演的风雨暂时停歇。
杨齐稳稳地收回了指挥棒,两人急促的气息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汗水浸湿了额角。
最后一次战术复盘如同战后清点伤亡、补充给养。
黄蓉凝视着沙盘上狼藉的标记,闭目片刻,胸膛起伏。
方才这场兵棋推演的激烈程度远超以往,她感觉自己整个防御构想被彻底拆解又重构。
战术失误的懊恼、被洞悉布局的警觉、以及推演后思路豁然开朗的感受。
复杂地交织。
她猛地睁开眼,迅速拂乱了沙盘上的标记。
动作带着一种重整旗鼓的利落。
“够了!”
她回过神来,声音努力维持着威严。
“战策确有精进。”
“此去光明顶联络抗元义军,务必谨慎行事!”
“若事态危急,以保全自身为上。”
说完,她擦擦脸上的汗珠,窸窣整理好衣衫。
“我己经对你太过纵容!””她咬咬嘴唇。
“师娘......”
杨齐捡起她掉落的发钗,又帮她整了整松散的发髻,很是温柔。
“往后......再不许!”待他动作完毕,师娘不再看沙盘一眼,起身便走。
步伐比来时软了许多,迅速消失在林间小径的尽头。
他站在原地,感受着推演中获得的战术领悟。
望着黄蓉消失的方向,面沉如水。
他深吸一口林间清冽的空气,压下心中复盘推演的余波。
手指上戒指的微烫手感,让他有些愉悦。
旋即也转身朝着襄阳城的方向大步而去。
林中重归寂静,唯有被拂乱的沙土,隐约记录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