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火,烧红了半边天。
冲天的黑烟如魔龙乱舞,将皎洁的月光都吞噬殆尽,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烧焦的噼啪声。
整个帝都,都化作了一座巨大而滚烫的炼狱。
唯有聚贤楼这一方小小的院落,仿佛是风暴的中心,独享着一片诡异的宁静。
林墨早己命人将备好的湿布分发下去,堵住门窗缝隙,又用井水反复泼洒着院墙与屋檐,隔绝了那扑面而来的热浪与火星。
就在这地狱般的光景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疯狂地冲破了火海的喧嚣。
一辆马车在聚贤楼门前猛地勒住,车夫早己吓得面无人色,而车帘掀开,滚落下来的,当朝司徒,王允!
他发冠歪斜,官袍上沾满了烟灰。
“先生!”
王允一把抓住了林墨的衣袖,浑浊的老眼中,满是血丝与泪水。
“先生救我!不!先生救大汉!”
“王司徒,先进来再说。”
“先生!此獠火烧帝都,宗庙倾颓,社稷将亡!我王允万死难辞其咎!”
“但大汉……大汉不能就此断绝啊!”
他状若疯魔,冲到马车旁,颤抖着掀开了车帘。
“我己别无他法,唯有将这大汉最后一丝希望,托付于先生!”
随着车帘掀开,一道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缓缓走了下来。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素雅的罗裙,青丝如瀑,不施粉黛的容颜,却足以令天地间所有的光彩都黯然失色。
只是,那双美得令人心碎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化不开的哀愁与恐惧,仿佛一只受惊的麋鹿,在末日的火海中,茫然西顾,无处可逃。
貂蝉。
她早就听过无数关于“活神仙”林墨的传说,今日得见,却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没有三头六臂,没有神光护体。
眼前的男人,只是一身青衫,温文尔雅,立于炼狱之前,却如渊渟岳峙,那份从容,仿佛能将这漫天火海,都隔绝在外。
这种极致的动与静的对比,让她那颗被恐惧攥紧的心,莫名地找到了一丝安宁。
“我明白了。”
“请司徒大人放心,聚贤楼在,她便在。”
得到这个承诺,王允紧绷到极致的精神,终于“轰”然一声垮了下去,竟是双膝一软,对着林墨便要跪拜下去。
林墨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托住,不容拒绝地将他和早己吓得魂不附体的貂蝉,一同带入了那方宁静的院落。
院中,石桌依旧,月光被火光染成了血色。
林墨为惊魂未定的貂蝉倒了一杯清水,她捧着杯子,指尖依旧在微微颤抖。
“先生……”
“这天下,真的……没救了吗?”
她的眼中,泪光盈盈,充满了对国事家仇的忧虑与一个弱女子最深的无力感。
林墨没有首接回答。
他看着这个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女子,忽然轻声问道。
“貂蝉姑娘,你可喜欢听故事?”
貂蝉一愣,抬起泪眼,不解地望着他。
“我曾听过一个故事。”
“说有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由一头凶猛的恶兽和一头嗜血的疯虎共同守护,无人能敌。”
“恶兽多疑,疯虎狂傲,他们联手,天下无敌。”
他的话,让貂蝉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这说的是谁。
“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堡垒中有一位善舞的女子,她只是在恶兽与疯虎之间,跳了一支舞,唱了一首歌。”
“她用眼泪告诉恶兽,疯虎欲夺其爱。”
“她用微笑告诉疯虎,恶首占其美。”
“于是,堡垒,不攻自破。疯虎的利爪,最终撕碎了恶兽的咽喉。”
轰!
貂蝉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她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这故事背后的惊天之策!
她看着林墨,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先生的意思是……”
“我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世人皆以为刀剑最利,却不知,美人之泪,亦可为刃,断金裂石。”
他看着貂蝉那张因激动与明悟而泛起红晕的绝美脸庞,缓缓起身,负手望向那烧尽了半个洛阳的夜空。
“玉面藏珠泪,颦眉锁国愁。”
“谁知纤纤手,能断虎狼头?”
诗句入耳,如同惊雷贯心!
貂蝉痴痴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那不算魁梧的身躯,此刻在她眼中,却比巍峨的泰山,还要令人心安,还要令人……仰望。
他不仅给了她庇护之所。
他更是于这绝望的火海之中,为她,为这摇摇欲坠的大汉,指明了一条,布满荆棘,却又闪烁着唯一光明的路!
她手中的水杯,不再颤抖。
眼中的泪水,也渐渐隐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钢铁般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