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回答,让陶谦愣在了原地。
“吕布……攻打曹操?”
他还没想明白这句话里的玄机,林墨的身影己经消失在了州牧府的门外。
堂下,糜竺、陈登等徐州名士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与震撼。
这位林先生,不但能预知黄巾之乱,还能断言千里之外,那天下第一的猛将吕布的动向?
这己经不是谋略,这是神谕。
……
城东,恒通车马行。
这里是徐州最大的物流集散地,即便兵临城下,依旧车水马龙,只不过往来的不再是商旅,而是拖家带口,神色仓皇的逃难者。
赵维,恒通车马行的掌柜,一个看上去精明干练的中年人,此刻正站在门口,指挥着伙计将一个个沉重的箱子装上马车,嘴里骂骂咧咧,催促着动作快些。
“都他娘的给老子利索点!曹操的刀可不认人!”
就在这时,他感觉背后一凉,仿佛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般。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了林墨。
林墨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眼神平静得像一口古井,可那井底,却藏着万年不化的寒冰。
“你……你是什么人?”赵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喝问道。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在那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车辕上,轻轻地拍了拍。
那根由上好硬木制成,足有手臂粗的坚实车辕,在他的手掌下,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然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过的烂泥,缓缓地、无声地,向内凹陷,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木屑簌簌落下,在场所有伙计的动作,都停滞了。
赵维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混迹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这样不带半分烟火气,就将硬木捏成泥的怪物,他是第一次见。
“恒通车马,手眼通天。逢纪先生的至交,果然不是凡人。”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赵维的声音己经开始发颤。
“我的同伴,被你们的人带走了。”
“她们往哪个方向去了?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维还在嘴硬,可他躲闪的眼神己经出卖了他。
林墨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看来赵掌柜的骨头,比这车辕要硬得多。”
他抬起脚,轻轻地,踩在了地上的一块青石板上。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块厚实的青石板,以他的脚底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赵维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顾不上什么逢纪先生,什么袁绍霸主,磕头如捣蒜。
“我说!我说!大人饶命啊!”
“他们是袁公麾下的死士,昨天傍晚就出城了,一路向北,走官道往冀州方向去了!袁公有令,只是‘请’那位姑娘去做客,绝不敢伤她分毫!他们每到一处驿站都会放出信鸽报平安,算算时辰,今晚,他们应该会在泰山郡的奉高县落脚!”
“奉高县……”林墨念着这个地名,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赵维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看了一眼那碎裂的青石板和变形的车辕,浑身打了个冷战。
这哪里是什么“天机先生”,这分明是个人形凶兽!
他忽然觉得,自家主公袁绍,这次好像惹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
官道上,烟尘滚滚。
林墨一人一马,如同一道离弦的箭,卷起一路风沙。
他没有走小路,因为他知道,那群死士为了速度,也必然会选择最快的大路。
他脑中那属于吕布的战斗本能,此刻化作了最顶级的追踪天赋。
马蹄印的深浅、遗落草料的新鲜程度、甚至空气中残留的微弱气味,都在他脑中构成了一副清晰的追踪地图。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飞速地拉近距离。
那股压抑在胸中的怒火,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反而让他的感官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甚至能想象到,貂蝉此刻正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心中是何等的惊慌与无助。
蝉儿,等我。
……
天色渐晚,奉高县城外的一家客栈。
二楼的一间客房内,貂蝉被人用软布条绑着手腕,靠坐在床头。
她的嘴也被一块丝巾堵着,无法发出声音。
房间里还有两个黑衣人,像木雕一样立在窗边和门口,气息沉稳,眼神警惕。
她并不害怕。
从被掳走的那一刻起,短暂的惊慌过后,她的心里反而异常的平静。
她知道,先生一定会来救她。这是一种毫无道理,却又坚如磐石的信任。
她只是有些担心,担心先生会为了自己,以身犯险。
冀州袁绍,那是何等庞大的势力,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锁的声音。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敬地对那两个黑衣人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貂蝉,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姑娘,我们主公对您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您去做客。等到了邺城,您便是我们袁府的上宾。”
他说着,端过桌上的饭菜,“姑娘赶了一天路,想必也饿了。我这就给您松绑,让您用饭。”
他上前,解开了貂蝉嘴上的丝巾。
貂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管事也不在意,又去解她手腕上的布条。就在这时,楼下的大堂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清朗而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穿透了地板和喧嚣,清晰地传了上来。
“掌柜的,劳驾问一下,可曾见到一队骑士路过?大概七八个人,护送着一辆马车,行色匆匆。”
是先生的声音!
貂蝉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涌起一阵雾气,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那个正在为她解绳的管事,动作也是一顿,脸色微变。
他与门口的黑衣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姑娘,得罪了。”管事迅速地将刚解开一半的布条又系了回去,甚至比之前更紧,然后将那块丝巾,死死地塞回了她的嘴里!
“呜!呜呜!”
貂蝉拼命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可所有的声音都被堵了回去。她能听到先生就在楼下,近在咫尺,可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楼下,林墨正站在柜台前。
客栈的掌柜是个瘦小的老头,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几桌正在喝酒的客人——那些人虽然穿着便服,但腰间鼓鼓囊囊,眼神剽悍,一看就不好惹——他陪着笑脸对林墨说道:“客官,您说笑了,小店迎来送往的客人多了,哪能个个都记得住啊。”
林墨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几桌客人,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
“咚!”
楼上,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大堂里的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各自饮酒说笑,并未在意。
可林墨的耳朵,却微微动了一下。
不对。
那声音不是意外,带着一种刻意的、急促的节奏。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微弱,却充满了挣扎的意味。
那是用脚后跟,在用力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地板!
楼上房间里,貂蝉被两个黑衣人死死按在床上,她无法动弹,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用脚后跟一下下地磕着床边的地板。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先生,我在这里!
楼下,林墨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穿透了屋顶,穿透了楼板,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黑暗中拼命发出信号的身影。
他脸上那份因长途跋涉而带来的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对着掌柜,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楼上,好像有点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