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挟着凉意渗入楼道,林小满攥着素描本的手微微发颤。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今天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她在区青少年美术大赛斩获金奖,评委甚至建议她冲刺全国艺考。
推开家门的瞬间,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林小满僵在玄关,看见母亲跪在客厅地毯上,火苗正贪婪地吞噬她珍藏多年的美术考级证书。烫金的封面在火焰中蜷曲变形,"优秀"二字被烧成黑色灰烬,随风飘落在母亲素色旗袍上。
"妈!"林小满冲上前要扑灭火堆,却被母亲厉声喝止。电视机蓝光映在母亲脸上,将她眼底的血丝照得格外分明。屏幕里,江市一中保送名单正在滚动,夏子轩的名字赫然列在榜首,配文是"品学兼优,实至名归"。
"美术能当饭吃?"母亲猛地起身,旗袍下摆扫翻了一旁的相框。玻璃碎裂声中,林小满看见幼年时的自己穿着公主裙,怀里抱着颜料盘笑得灿烂,而现在的母亲,镜片后的眼神冷得像冰锥,"你看看夏子轩!人家拿的是保送清华的名额,你呢?画那些不三不西的东西!"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上周母亲偷偷撕掉她的艺考报名表,想起每次获奖时母亲那句"别耽误学习",想起沈倦送她的橡皮小动物被母亲扔进垃圾桶。而此刻,电视里夏子轩的照片被放大,笑容明媚得刺痛双眼。
"她爸爸大闹学校差点让她退学,你们还保送她?"母亲突然对着电视冷笑,尖利的声音刺破寂静,"教育界的蛀虫!"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刀,狠狠剜进林小满心里。她想起夏子轩在同盟仪式上哭着说"我终于不用害怕",想起掌心那只红蝴蝶承载的所有温暖。
"够了!"林小满突然喊道,声音在颤抖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倔强,"夏子轩是我朋友,她比任何人都配得上这个名额!"话音未落,母亲的巴掌己经重重落在她脸上。素描本散落一地,刚获奖的画作被踩在母亲高跟鞋下,铅笔线条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朋友?"母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你看看你交的什么朋友!那个苏念念,整天浓妆艳抹像个小太妹;陈佳宁,画画能考上好大学?还有这个夏子轩,家庭关系一团糟,你跟着她们能有什么出息!"
林小满跌坐在满地狼藉中,考级证书的余烬落在她发梢。电视里,主持人正在采访夏子轩的班主任,赞扬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却像隔着毛玻璃般模糊不清。她想起同盟仪式上那张写着"破茧日"的全家福,想起沈倦说"你很像我姐"时泛红的眼眶,此刻这些珍贵的记忆都在母亲的怒火中摇摇欲坠。
"明天就转学。"母亲关掉电视,黑暗瞬间吞没客厅,"我托人联系了封闭式管理的重点高中,在那里你不许画画,不许和这些人来往。"
林小满的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亮她掌心里褪色的红蝴蝶——那是青春同盟的印记,此刻却被母亲的话语割裂成碎片。她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想起夏子轩说"真正的破茧是有人为你撕开茧房",而现在,她的茧房正在母亲的怒火中越缠越紧。
深夜,林小满蜷缩在书桌前,手机屏幕亮起苏念念的消息:"快看热搜!有人匿名举报夏子轩保送有黑幕!"她颤抖着点开链接,评论区己经炸开了锅,"关系户"、"黑幕操作"等字眼刺得眼睛生疼。窗外雷声滚滚,暴雨倾盆而下,将夏子轩的笑容彻底冲刷成模糊的色块。
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里,林小满摸到藏在抽屉深处的橡皮鲸鱼。残缺的鱼鳍硌着掌心,她忽然想起沈倦说过的话:"失败的作品,也是故事的一部分。"而属于他们的青春故事,似乎正要卷入一场更大的风暴。
黑暗中,林小满握紧了拳头。她知道,这场关于梦想、友情与反抗的战役,才刚刚开始。而掌心那只红蝴蝶,无论风雨如何侵蚀,都会永远振翅欲飞。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