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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被拉伸成一条无限延长的灰色丝线。
苏晚的手指还压在虚拟按钮的余光上，一种绝对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指挥中心。没有爆炸，没有欢呼，甚至没有系统判定成功或失败的提示音。
环形屏幕上，曙光基地的画面里，李默的身影被他自己催发到极致的雷光彻底吞没，化作一颗刺目的蓝色太阳。那颗太阳精准地撞入了紫色星云的中央节点。
星云没有碎裂。
它像一个被戳破的水袋，但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黑洞。所有的翻滚、扭曲、所有的光与数据，都在一瞬间向内坍缩。亿万个紫色光点被压缩成一个密度高到无法理解的、针尖大小的黑点。
下一刻，李默身上的雷光熄灭了。他像一截断了线的木偶，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声息。
基地里，那些原本沉睡的幸存者，没有一个醒来。
他们的身体依旧静止，但所有人的眼皮，都在同一时刻，缓缓睁开。一双双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天空。
仿佛隔着数百米的岩层与钢铁，在“注视”着天枢，注视着苏晚。
【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逆流！】
【警告！数据通道被污染！连接协议被劫持！】
【警告！侦测到“道标”锁定！反噬冲击将在三秒后抵达核心系统！】
刺耳的警报声化作红色的实体，几乎要从屏幕上滴落下来。
那不是陷阱。
那是诱饵。一个用三分之一生机做伪装的、通往地狱的坐标。他们攻击的不是弱点，而是为敌人标记了回家的路。
苏晚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她试图切断连接，但操作台上的所有指令都变成了灰色。权限被锁死了。
那股恶意的、冰冷的、带着死亡腥气的能量，己经沿着数据通道，化作一柄无形的矛，刺向天枢的心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苏晚甚至来不及去思考死亡的形态，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之前，悍然迎上了那股冲击。
是陆凛。
在系统的精神链接层面，苏晚“看”到了一片狂暴的雷电之海。那是她之前窥探到的，属于陆凛的精神世界。此刻，这片海洋卷起滔天巨浪，在数据通道的尽头，构筑成一面纯粹由意志和雷电组成的、布满裂痕的巨盾。
逆流的恶意能量，狠狠地撞在了盾上。
没有声音。
但苏晚感觉整个天枢的金属地面都向上弹跳了一下。她的大脑被一股无形的音波狠狠敲击，耳中充满了尖锐的嗡鸣。
靠在墙角的陆凛，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后脑重重地磕在金属墙壁上。他紧闭的双眼下，两行鲜血蜿蜒流出。紧接着，是鼻腔，是耳孔，是他紧抿的嘴角。
他用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意志，为天枢，也为苏晚，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但他只是一个重伤濒死的人。这面盾牌，在挡住冲击的瞬间，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核心系统连接稳固度：40%… 25%… 15%…】
【警告：“雷霆-01”精神阈值即将崩溃，系统核心将完全暴露。】
【熔毁倒计时：十秒。】
苏晚僵在原地。
她的指尖在轻微地颤抖。
前世，这个男人代表着秩序、规则，以及最终将她推入深渊的“大局”。她对他的一切都充满了生理性的厌恶和憎恨。
让他死。
一个声音在她脑中最阴暗的角落里尖叫。让他和他的责任、他的基地一起，被这场风暴撕碎。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可是，她也会死。
天枢一旦熔毁，这地下数百米的空间，就是最华丽的坟墓。
屏幕上，陆凛的身体开始出现小幅度的抽搐。他的肌肉绷紧，青筋从脖颈一路蔓延到额角。他在用一种超越肉体极限的方式，压榨着生命最后的能量，去维系那面摇摇欲坠的盾。
为什么？
苏晚无法理解。为了一个他并不信任的、刚刚还想置于死地的合作者？为了这座冰冷的、名为“天枢”的战争机器？
还是为了他那套可笑的、早己在末世里一文不值的责任感？
【熔毁倒计时：六秒。】
恨意与求生欲，像两条毒蛇，在她的心脏里疯狂撕咬。
信任他？不，她永远不会。
救他？
那意味着，她必须放弃操作台这种“间接”的控制。她必须将自己最深、最本质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投入那个被污染的、正在进行精神战争的漩涡。
那会暴露一切。她重生的秘密，她精神力的真正形态。在一个濒死的、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面前。
陆凛的身体猛地一弓，像一只被煮熟的虾，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作战服。
数据层面的那面雷霆护盾，彻底碎裂了。
【熔毁倒计时：三秒。】
苏晚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那里面所有的挣扎、憎恨、犹豫，全部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决断所取代。
她放弃了身前的操作台，放弃了那些闪烁的按钮和数据。
一股无形无质，却比钢铁更坚硬，比刀锋更锐利的力量，从她的意识深处轰然涌出。她的长发无风自动，整个指挥中心的光线似乎都因为这股力量的出现而扭曲了一瞬。
她没有去修复系统，也没有去加固陆凛的精神防御。
那太慢了。
她的意志化作一柄剔透的、闪烁着寒光的精神之刃，以一种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姿态，精准地劈砍在“天枢”与那条被污染的数据通道的连接点上。
她要做的，不是防御。
是切割。
“嗡——”
仿佛有一口无形的巨钟被敲响。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只手粗暴地攥住，然后狠狠撕开。
那条由“织梦者”的恶意和陆凛的残存意志纠缠在一起的、通往毁灭的锁链，被她这一刀，硬生生地斩断了。
指挥中心内，所有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陷入一片死寂。
环形屏幕上，代表熔毁的红色倒计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曙光基地地图的正中央，一个不断闪烁的、比之前任何警报都更刺眼的红色标记。
那标记像一只睁开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它在凝视着这里。
苏晚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墙角的陆凛身上。
他己经停止了抽搐，身体软软地靠着墙，头无力地垂向一侧，胸口几乎没有起伏。除了脸上的血迹，他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的雕塑。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响起。
【外部数据连接己强制切断。】
【系统核心保持完整。】
【“雷霆-01”生命体征临界，精神海出现结构性损伤。】
【警告：高能精神源己锁定本站坐标。预计接触时间：五小时五十九分。】
苏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摊开在眼前。
手掌很稳定，没有一丝颤抖。但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在那皮肤之下，有一种刚刚品尝过鲜血的、属于力量本身的饥渴与战栗。
她救了他。
也暴露了自己。
更将一个被激怒的、强大的、己经知道他们藏身之处的敌人，引到了门外。
苏晚缓缓走到陆凛的身边，蹲下。
她伸出两根手指，探向他颈部的动脉。
指尖传来的，是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到随时会停止的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