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化所上方骤然炸开的火光如利刃般撕裂了贝洛伯格的夜幕,赤红的烈焰裹挟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将下层区斑驳的建筑群映照得如同炼狱。
"轰隆——!轰——!"
爆炸的冲击波将布洛妮娅的银灰色长发吹得狂舞,火星在她眼前飞溅。她左手挡在额前,右手己经凝聚出召唤武器时的冰蓝色光芒,毫不犹豫地向燃烧的焚化所冲去。
"杰帕德!"她的声音在爆炸的余波中显得格外清晰。
高文见状,立即上前阻拦:"布洛妮娅大人,里面太危险——"
"救人要紧!"布洛妮娅脚步未停,右手一挥,枪身上的刃锋劈开坠落的碎石,石块在她两侧轰然炸裂。
尘烟渐渐散去,杰帕德的身影浮现。他此刻单膝跪地,右腿屈起支撑身体,左膝抵着焦黑的地面。
永屹之壁的虚影在他周身闪烁,将大部分爆炸的冲击挡下,但他的发丝和脸颊上仍覆着一层灰烬。
他低咳了几声,抬头时,恰好对上布洛妮娅焦急的目光。
"杰帕德!"
布洛妮娅快步冲到他面前,看到杰帕德正试图起身。
她刚伸出那双被黑色丝绒包裹的纤细手臂,指尖还未完全触及杰帕德的左右两侧——
"小心!" 布洛妮娅的惊呼从喉间溢出。
杰帕德因力量透支而身形一晃,沉重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再次蹲了下去。
布洛妮娅立即被他带得向前跌去,长靴在地面徒劳地蹬了几下,最后身形如同断线的傀儡般向前倾倒——
"啊..."
布洛妮娅的这声轻呼仿佛触发了某个慢放开关,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杰帕德因布洛妮娅冲来的惯性而向后仰倒,布洛妮娅纤细的身形却仍在向前扑去。
杰帕德抬起头时,冰蓝色的瞳孔中映出她逐渐放大的身影;布洛妮娅灰褐色的眼眸里同样倒映着他惊愕的面容。
两人在失衡的瞬间西目相对——
"砰——"
布洛妮娅左腕的宝蓝色飘带在空中划出凌乱的轨迹,最终无力地垂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杰帕德半仰坐着,右手撑地,左手却僵在半空,白色手套的指尖正悬停在布洛妮娅那被黑色丝绒内衬包裹着的锁骨上。
那修长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手套表面还残留着方才擦过她肌肤时留下的细微褶皱,仿佛在无声地忏悔着什么。
他微微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的布洛妮娅:
此刻的她被迫半跪在地,纤细的身躯正微微发颤,头向右偏着低垂,紧闭的眼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颤。银灰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耳畔的紫晶耳饰仍在不安地晃动,在杰帕德的瞳孔深处折射出深海漩涡般的幽蓝光晕。她右手的纯白缎带散落在碎石间,像是战场废墟中一面被遗弃的降旗。
此刻的场景犹如一幅被战火玷污的骑士与公主的古典油画,时间在此刻静止,连风声都屏住了呼吸。
"桄榔——"
"轰——!"
废墟中的铁架与碎石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一块扭曲的金属横梁从布洛妮娅左后侧轰然坠落。
杰帕德看着从自己右上方坠落而下的这个不速之客,左手瞬间越过布洛妮娅的右肩,白色手套的指尖擦过那片雪白。娇嫩的肌肤在他无意识的力道下微微凹陷,他却浑然不觉。
起身的瞬间,左手本能地环住她的背,借着起身的惯性将她整个揽入怀中。身体向左微侧,用宽阔的肩背为她筑起屏障,同时右手凝聚起凛冽的冰霜之力。
"砰——!"
裹挟着寒霜的重拳狠狠击中下坠的横梁。金属表面瞬间爬满冰晶,在巨响中倒飞出去,最终砸在二十米外的废墟堆里。
西溅的火星与冰屑在空气中交织,如同为这场即兴的双人舞撒下的鎏金彩屑。
"…布洛妮娅大人!杰帕德大人!你们没事吧!"
一道清亮的女声忽然穿透硝烟,那声音如同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光,在废墟间跳跃着由远及近。
听到声音,布洛妮娅轻颤的睫毛受惊似的快速抖动了几下,而后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杰帕德近在咫尺的胸甲,她这才惊觉自己正被他牢牢护在怀中——
此刻的她和杰帕德的距离因刚才的突发状况而变得极近。杰帕德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笼罩,她的额头堪堪抵在他胸甲上镶嵌的永冬碑石下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的温热,呼吸的节奏透过额头上的肌肤传来,竟莫名让她此刻感到一丝安心。
她微微偏头,鬓角还沾着细密汗珠的银灰色发丝轻轻擦过杰帕德胸甲上的永冬碑石,如同初雪掠过冰川。
前方一名金发少女正快步奔来。她身穿雪白铠甲,金色纹路配上那头耀眼的金发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流淌的熔金。紫色长带在她身后飘扬,为她英气的装扮增添一抹灵动。
"没事,加雷斯。"杰帕德回应道,但姿势未变,依旧保持着将布洛妮娅护在身前的姿态。
加雷斯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在她的视角中:
杰帕德立于左侧,身形挺拔如贝洛伯格百年不倒的筑城之墙。右拳仍紧握,冰霜之力未散,一副随时准备再战的凛然姿态;而布洛妮娅站在他的身侧,右手轻搭在他的腰间,银灰色发丝与他深蓝披风交织,额头几乎贴在他的胸前。
两人的身影在火光中重叠,宛如一幅英雄守护公主的油画。
"呜……哇哦……!"加雷斯忍不住双手捧脸,嘴角扬起灿烂的弧度,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这也太——"
布洛妮娅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顺着加雷斯炽热的视线转头——
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正搭在杰帕德的腰上。而背后传来的温度清晰地提醒着她:杰帕德的手仍护在她的背上。
她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向左转身,银灰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凌乱的弧线,背对着杰帕德迅速抬起左手掩住微张的唇,轻咳一声:"咳..." 然而从耳尖蔓延至脖颈的绯红却彻底出卖了她的慌乱。
杰帕德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延迟键,冰蓝色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右手握拳,抵在嘴巴上:"我没事,布洛妮娅大人。"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音调,"爆炸瞬间用护盾挡住了,只是...消耗过度。"最后一个词几乎含在嘴里,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嗯..."布洛妮娅的应答轻如羽毛落地,她微微仰头望向远处仍在飞溅的碎石,声音越来越轻:"没事就好..." 尾音消散在风中,仿佛这句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此刻的布洛妮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耳畔沸腾,自心房传来的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鼓面上。
她的右手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左臂袖口上的绯红色绑带,细腻的丝绒面料在指腹下被反复揉搓出细小的褶皱。
——这是她自小养成的、情绪波动时最隐秘的习惯。
她不敢回头,脑海中却清晰地映着杰帕德此刻沾满烟尘的模样:那些灰烬正胡乱地黏附在他的金发和面颊上,像是晨光被乌云遮蔽。
指尖又一次无意识地过绑带。
这沉默让她莫名焦躁。
她下意识地在怀中摸索,指尖却只触到冰冷的勋章和缎带。
犹豫片刻,她右手探入内衬口袋,指尖触到那块叠得方正的素白手帕——
那是可可利亚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遗物。手帕一角绣着小小的暖阳花,那是可可利亚在她十六岁生日时亲手绣上的。
手帕从她指尖垂落,在焦灼的空气中轻轻摇曳,如同一片不肯坠落的初雪。
她背对着杰帕德,手臂向后伸去,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声:"...擦一擦。"手帕边缘的金线刺绣微微发亮,仿佛在回应主人紊乱的心跳。
杰帕德怔了怔。他接过手帕时,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萦绕而上——
像是贝洛伯格城墙上第一缕晨光下的新雪,又带着铁卫总部文书室里常有的墨香。
当他擦拭脸庞时,那香气随着动作愈发清晰,仿佛将硝烟与血腥都隔绝在外。
他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脸颊,沾染灰尘的白色手套与素净的手帕形成鲜明对比。每一次擦拭,那抹冷香便愈发清晰,仿佛能涤净战场上所有的硝烟与血腥。
擦净后,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归还。可手帕悬在半空,眼前的少女依然背对着他,银灰色的发丝在余烬的热浪中微微起伏。
他喉结滚动,那句"布洛妮娅"在唇齿间辗转,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手帕被他郑重地折好,沉默地收进胸甲最内侧的口袋。那里贴近心口的位置,还残留着方才拥抱时的温度。
"呜——"
加雷斯正死死咬住自己的右下唇,上排牙齿以惊人的频率轻轻叩击着唇瓣——
活像只发现粮仓后进入亢奋状态的仓鼠,正用门牙疯狂"哒哒哒"地磕着最心爱的瓜子。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纤细的身体兴奋得像过电般微微发抖。这位元气少女的脑海里显然正在重播方才的每一个细节,并且自动为每个画面都加上了粉红滤镜和心形特效。
"加雷斯,你又在犯花痴了!"不远处的亲卫巴格斯特哈哈大笑。
加雷斯却理首气壮地双手叉腰:"可不是嘛!太配了!对吧,哥哥?"
她转头看向高文,却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心虚地轻点嘴唇,眼神飘忽:"呃……我是说,战斗配合很默契!"
高文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右手不自觉地握紧。
(僭越。这是对布洛妮娅大人威仪的亵渎。)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当他看到布洛妮娅泛红的耳尖时,仿佛那抹象征贝洛伯格最高权柄的旗帜正被慢慢染红,就像绝对秩序正在被私情污染。
(爱情可以存在,但布洛妮娅大人的感情应当如同她胸前的永冬碑石:永恒而不可亵渎。)
他冰冷的目光扫向杰帕德。
(而不是...这种市井小巷里的儿女情态。)
在他的眼中,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戍卫官,此时正在用最温柔的方式腐蚀着贝洛伯格最锋利的剑。
高文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这比战场上的任何背叛都更令他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