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撕裂神经,左臂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哀嚎。
意识被硬生生拽回躯壳,映入眼帘的,是医疗站被硝烟熏得焦黑的帆布顶棚。
“醒了。”
一张布满汗渍与硝烟的黑脸怼到眼前,挡住了昏暗的光源,是王虎。
他声音嘶哑,却透着压不住的激动。
“张师长的人送来了一整箱盘尼西林。”
可他脸上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他娘的……补给线全让鬼子掐断了,整个团,一天没沾一粒米。”
有药无粮,阎王爷给了张续命的票,却没给饭吃。
医疗站里,血腥味、消毒水味,混合着伤口腐烂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担架上,伤兵的胸膛只剩下微弱的起伏。
没有食物,盘尼西林不过是延缓死亡的华丽倒计时。
“扶我出去。”
冷清风单手撑着坐起身。
动作牵扯到左臂的伤口,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的伤。”王虎想按住他。
“躺着,也是一种等死。”
冷清风的语气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反驳的重量。
王虎拗不过,只能扶着他走出医疗站。
外面,一片死寂。
战壕里,再也听不到平日的吹牛打屁,只剩下虚弱而粗重的喘息。
曾经生龙活虎的汉子,此刻都像被抽掉脊梁骨,瘫靠在冰冷的壕壁上。
每个人的脸都呈现出蜡黄的浮肿,眼窝深陷。
角落里,一个年轻士兵蜷缩着,机械地抓起一把混着血水的黑泥,麻木地塞进嘴里。
甚至没有咀嚼,只是本能地吞咽。
那不是进食,那是被饥饿逼到极限后,身体最原始、最可悲的痉挛。
王虎双眼血红,一个箭步冲过去,狠狠一巴掌拍飞了他手里的泥块。
“你小子是嫌命长,搁这儿搞黑暗料理呢!”
那士兵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呆滞地看着暴怒的王虎。
这活地狱般的景象,是一根烧红的钢锥,狠狠刺进冷清风的大脑。
他忽然明白了。
想活?那就得先当一个合格的“奶妈”。
冷清风转过身,对王虎甩出一句冷硬的话。
“扶我去弹药库。”
“去那儿干啥?”王虎一愣。
冷清风没有回答。
王虎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哆嗦,没再多问,搀着他拐进一个废弃的弹药库。
阴冷,潮湿,弥漫着火药的霉味。
冷清风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
军功系统。
宿主:冷清风。
累计军功:605点。
想活下去,想攒够军功回家,就必须先让他们活下去。
这不是消耗,这是天使轮投资。
“兑换高能压缩饼干军用版一百份。”
消耗20军功。
“兑换战场纯净水便携装一百份。”
消耗20军功。
剩余军功:565点。
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凭空出现在他脚下。
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拖着那个分量不轻的包裹,一步步走出了弹药库。
王虎看着他拖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出来,眼睛都瞪圆了。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小子……这他娘的从哪儿变出来的?”
冷清风面不改色。
“之前炸塌的地窖,有个暗格,鬼子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几个老鼠会囤粮。”
说完,他手臂一甩,将帆布包重重扔在了战壕中央。
包口敞开。
一排排码放整齐的军绿色压缩饼干,和一瓶瓶纯净水,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一瞬间,战壕里所有的喘息都停了。
数百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些食物。
死寂。
下一秒,不知是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整个战壕瞬间引爆。
士兵们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狼,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我的!”
“滚开!”
拳头。
撕咬。
指甲划过泥土,拳头砸在同伴脸上。
血和泥混在一起,只为那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兵痞甚至拔出匕首,面目狰狞地刺向身边的战友。
砰!
一声枪响,尖锐暴戾。
子弹精准地打在兵痞手腕前的泥地,溅起的碎石打得他手背生疼。
匕首“当啷”落地。
世界,安静了。
冷清风单手举着枪,枪口余烟未散。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被野性强行压下去的惊恐。
“我……”
冷清风的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凿子,一字一句凿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说个事,这玩意儿,管够。”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扭曲的脸。
“但规矩,由我来定。”
“王虎。”
“啊?……到!”
王虎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杆。
“你来分。”
“每人一块饼干,半瓶水。”
“所有伤兵,双份。”
冷清风的目光,落回那个掉落匕首的兵痞脸上。
“谁抢,谁多拿……下一颗子弹,首接帮你物理超度。”
那个兵痞触电般浑身一颤,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再没有人敢动一下。
王虎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冷清风,开始机械地分发食物。
战壕里,狼吞虎咽的声音里,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死里逃生后的哽咽。
有人一边往嘴里猛塞,一边无声地流着眼泪。
一个濒死的少年兵被战友撬开嘴,灌了几口水,又塞进一小块被水浸湿的饼干。
片刻后,他灰败的脸上,终于漾开一抹活人的红晕。
他缓缓睁开了眼。
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个如神魔般矗立的男人身上。
他挣扎着抓住冷清风的裤腿,张开干裂的嘴,从喉咙最深处挤出两个字:
“神……仙……”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
所有啃食的动作都停了。
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冷清风。
这一刻,感激己经退场,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狂热的信仰。
在这绝望的战场上,能拿出食物的,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王虎分完了食物,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走到冷清风面前。
这个粗犷的汉子,布满老茧的大手,此刻却在剧烈颤抖。
他没有去拿食物,只是低头,死死盯着那个被众人踩踏过,周围满是泥泞,自身却没有沾上一点污泥的帆布包。
他又缓缓抬头,目光如锥,一寸寸剐过冷清风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
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他死死盯着冷清风的眼睛,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锈铁在摩擦。
“清风……你这帆布包,出淤泥而不染啊?”
王虎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口沙子。
他上前一步,那股子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顿:
“我王虎的命是你救的,但我不拜神仙,我只认兄弟。我问你最后一遍……”
他眼中杀机毕露:
“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