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裂痕初显

期末的图书馆里人头攒动，挤满了背书的学生。中央空调吹出的冷风裹挟着咖啡与汗味，让人喘不过气来。晓曼盯着电脑屏幕上未完成的论文，眉头紧锁，思绪却早己飘远。窗外铅云低垂，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将陆家嘴的摩天大楼压得喘不过气来，也压得她胸口发闷。此时，林哲的消息框又弹出借钱请求，光标在转账金额处闪烁，像极了父亲举着酒瓶逼近时摇晃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感。她不禁想起母亲当掉嫁妆时，当铺青灰色的砖墙渗出的寒意，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绝望，此刻又重新涌上心头。元旦前夜，出租屋里的白炽灯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诡异的绿光，营造出一种阴森的氛围。晓曼第三次热好的牛排己经发黑，表面焦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番茄汤表面也结起了难看的油膜。挂钟指向十一点，楼道里终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混着刺鼻的酒气撞开门。林哲领带歪斜地倚在门框，眼神迷离而凶狠，身后的雨帘里，霓虹灯牌的红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宛如老宅墙上父亲暴怒时的剪影。晓曼看着眼前的林哲，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和失望，曾经的甜蜜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和冷漠。“别闹了行吗？” 林哲挥开晓曼递来的醒酒汤，动作带翻了烛台，火苗在桌布上腾起的瞬间，晓曼仿佛看见月溪镇的绣坊燃起大火，那熊熊烈火吞噬了一切美好，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绝望。瓷碗碎裂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野猫，林哲攥住她手腕的力道让她想起童年被父亲拖拽的恐惧，那熟悉的疼痛从手腕蔓延到全身。鲜血从她捡碎片的指尖渗出，滴在冰冷的瓷砖上，像极了母亲绣品上晕染的红丝线，那是伤痛的印记，也是命运的枷锁。第二天的课堂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课桌上切割出锋利的条纹，仿佛也在切割着晓曼的心。她用长袖遮住手腕的淤青，却遮不住教授幻灯片上 “家庭暴力” 字样刺目的红。当笔尖戳破稿纸的瞬间，前排同学回头的目光像无数根银针，扎进她结痂的旧伤。记忆突然闪回：在月溪镇的小学课堂上，她用墨水涂掉作文里 “爸爸打人” 的句子，钢笔尖同样戳破了纸张，那是她童年的秘密，也是她一生的阴影。此刻，那些痛苦的回忆再次被唤醒，让她几乎无法承受。深夜的出租屋飘着廉价泡面的气味，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母亲佝偻着穿针的身影。听筒里传来绣坊漏雨的滴答声，混着母亲压抑的咳嗽，那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奈。晓曼望着窗外永不熄灭的霓虹，突然觉得上海的繁华像层易碎的糖纸，轻轻一戳就露出底下腐烂的内核。这座城市看似光鲜亮丽，却无法给她带来真正的幸福和安全感。挂断电话后，她抱着林哲送的围巾蜷缩在沙发，蓝印花布上的酒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如同这段感情溃烂的伤口，无法愈合。当林哲带着玫瑰出现时，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地闪烁，仿佛也在为这段摇摇欲坠的感情叹息。昂贵项链的钻石在他掌心流转着冷光，与父亲道歉时递来的廉价丝巾形成诡异的呼应。晓曼闻着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恍惚间看见两个时空重叠：在老宅堂屋的月光里，父亲也曾这样捧着一束野花，满脸歉意，转眼却将花瓶砸向母亲。“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她在亲吻中对自己说，试图说服自己相信爱情还能挽回，可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来的雨，将整座城市泡得绵软而绝望，似乎也在预示着这段感情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