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尖啸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晚濒临崩溃的识海。视野被汹涌的黑色鼠潮彻底填满,每一只噬岩鼠猩红的眼珠都燃烧着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饥饿。
腥臭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腐蚀性酸味,如同粘稠的液体灌入鼻腔,灼烧着肺腑。脚下,碎裂的地面在鼠群的奔腾下簌簌震动。
拾荒者在她身后发出濒死的呜咽,脖颈的伤口涌出暗红的血,浸透了他破烂的斗篷,浑浊的暗黄眼珠里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空间退避。唯一的武器,是左手中那根沾满粘稠黑血、尖端布满细微裂痕的兽骨。源核在怀中沉重如铅,混沌沉寂的核心如同熄灭的恒星,仅存的微弱悸动在死亡的狂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那就……来吧!
苏晚眼中那点幽蓝微光骤然收缩成针尖!所有残存的意志、所有对生的渴望、所有在死亡绝境中淬炼出的冰冷凶戾,尽数灌注进那根粗糙的兽骨!她不再试图沟通沉寂的源核,不再奢求力量的爆发,而是将自身化为最后的引信——用这具残破躯壳内仅存的生命之火,去点燃那一点深嵌在源核混沌核心的共生之痕!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沙哑到撕裂的咆哮从她喉间炸出!
左手紧握兽骨,手臂上紫黑色的血管如同毒蛇般贲张凸起!皮肤下的肌肉在剧痛中疯狂痉挛,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她不是向前刺击,而是……狠狠地将兽骨尖端,朝着自己身下布满铁锈和碎石的冰冷地面,狠狠插下!
噗嗤!
兽骨轻易地刺入松软的地面!但苏晚的目标,不是大地!
是引爆!引爆源核深处那点被死亡压力强行挤压、早己积蓄到临界点的……混沌之力!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毁灭性高频震颤的空间波动,混合着一丝狂暴污秽的侵蚀能量,以插入地面的兽骨为媒介,瞬间传导至苏晚脚下那片被鼠群拱起、布满裂缝的破碎岩层!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大地心脏被捏爆的巨响!
以兽骨刺入点为中心,半径数米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向下按压、撕裂!蛛网般的裂缝瞬间扩张成狰狞的沟壑!
狂暴的空间震荡之力如同无形的冲击钻,狠狠撕裂本就脆弱的地质结构!混合着污秽侵蚀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疯狂瓦解着岩石的分子连接!
咔嚓!轰——!
大片的地面轰然塌陷!破碎的岩石混合着铁锈粉尘、还有无数躲闪不及的噬岩鼠,如同坠入深渊般,朝着下方未知的黑暗跌落下去!瞬间形成了一个首径超过五米的巨大陷坑!陷坑边缘犬牙交错,散发着浓烈的烟尘和空间能量湮灭后的焦糊气味!
吱吱吱——!!!
汹涌的鼠潮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坑拦腰截断!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只噬岩鼠连同几头硕大的头目,根本来不及反应,惨叫着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后续的鼠群在陷坑边缘疯狂地刹住脚步,猩红的眼珠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发出惊怒交加的尖啸,暂时陷入了混乱!
苏晚的身体在爆炸般的反作用力和地面塌陷的冲击下,如同破麻袋般向后狠狠抛飞!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意识几乎彻底涣散!
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皮肤下的紫黑色血管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带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撕裂感。紧握的兽骨在刚才的爆发中早己化为齑粉,只留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的灼伤和刺入骨髓的骨刺碎片!源核深处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被掏空般的剧痛和灼烧感,混沌核心似乎彻底沉寂下去,再无一丝反应。
她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呕出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紫色污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崩裂的伤口,仿佛要将这残破的躯壳彻底咳散。视野被血色和黑暗分割,耳边是鼠群混乱的尖啸和陷坑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坠落碰撞声。
短暂的混乱后,鼠群再次展现出恐怖的适应力!它们开始沿着陷坑边缘快速移动,寻找着可以绕过的路径。猩红的眼珠死死锁定着角落里的两个猎物,饥饿的嘶鸣更加狂暴!几只格外敏捷的噬岩鼠甚至开始尝试跳跃陷坑较窄的部分!
死亡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因为她的虚弱而更加逼近!
“嗬…嗬……”
身后的拾荒者突然发出了更加急促的、带着某种奇异音调的嘶鸣。他枯瘦的手沾满自己的鲜血,颤抖着指向陷坑对面,溶洞更深处的方向!那里,靠近那片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巨大阴影轮廓边缘,岩壁下方,似乎有一个被崩塌岩石半掩埋的、黑黢黢的洞口!
那是唯一的生路!被这塌陷的陷坑短暂隔开!
但陷坑边缘,鼠群如同黑色的潮水,正在迅速合拢!几只强壮的噬岩鼠己经跃过了较窄的缺口,猩红的眼珠死死盯住了的苏晚!
没有力量了……一点都没有了……
苏晚的视线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源核沉寂,身体崩溃,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看着那几只越过陷坑、正朝她急速扑来的噬岩鼠,她甚至能闻到它们巨颚中散发出的浓烈腥臭。
结束了么……
就在那几只噬岩鼠高高跃起,铲斗般的巨颚张开,即将咬碎苏晚头颅的瞬间!
一个枯瘦的身影猛地从她身后扑出!是那个拾荒者!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绝望而疯狂的咆哮!布满血丝的暗黄眼珠死死盯着扑来的噬岩鼠,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原始的力量!他没有武器,只是张开双臂,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几只噬岩鼠!
噗嗤!咔嚓!
利齿撕裂皮肉、骨骼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拾荒者的身体瞬间被几只噬岩鼠扑倒!锋利的巨颚狠狠咬穿了他枯瘦的肩膀、手臂、腰腹!暗红的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喷溅而出,溅了苏晚一身!他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惨嚎,身体在鼠群的撕扯下剧烈抽搐!
但他这绝望的扑击,也成功地将那几只跃过陷坑的噬岩鼠撞得偏离了方向,重重地摔在陷坑边缘的碎石堆里!几只噬岩鼠被同伴的尸体和拾荒者的残躯暂时纠缠住!
拾荒者的头颅歪向一边,暗黄的瞳孔迅速失去焦距,最后一丝光芒望向苏晚的方向,喉咙里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却只涌出大股的血沫。那眼神中,似乎有一瞬间的解脱,又或者……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源自生命本能的……交换?
用他这早己被世界抛弃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残躯,换取身后那个“强大”存在一丝渺茫的……生机?
苏晚沾满血污的脸上,瞳孔猛地收缩!识海中,那道冰冷稳固的空间壁垒,因为这惨烈而原始的牺牲,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
不!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辜负这……用命换来的间隙!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和凶戾,如同被浇上滚油的烈火,轰然点燃!身体残存的最后一丝肾上腺素被彻底榨干!她甚至感觉不到剧痛,只有一种冰冷的、燃烧般的意志在驱动这具残破的躯壳!
“呃啊——!”
她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沾满血污的左手猛地抓住旁边一根从岩壁垂落的、锈蚀断裂的粗大电缆!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将身体猛地向前拖拽!
目标——那个被拾荒者用生命指出的、陷坑对面的洞口!
她的身体如同垂死的蠕虫,在布满碎石和尖锐金属碎片的地面上拖行,留下一条刺目的暗红血痕!右臂无力地拖在身后,左臂的伤口在摩擦中血肉模糊,后背的创口再次崩裂!
扑通!扑通!
身后,那几只被拾荒者尸体暂时缠住的噬岩鼠己经挣脱出来,带着满嘴的鲜血和碎肉,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正在地上艰难爬行的苏晚猛扑而来!陷坑另一侧,更多的鼠群正在绕过边缘,汇成新的黑色死亡浪潮!
距离洞口……还有不到十米!却如同天堑!
苏晚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噬岩鼠巨颚带起的腥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她的左手猛地抓住陷坑边缘一块巨大的、棱角分明的断裂混凝土块!身体借力猛地向前一滚!
轰隆!
那巨大的混凝土块在她拉扯下,连同下方松动的碎石,瞬间朝着陷坑深处滚落下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而苏晚的身体,也借着这最后的一滚之力,如同滚落的石头,险之又险地撞进了那个被岩石半掩埋的、黑黢黢的洞口!
噗通!
她重重摔在洞口内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意识沉沦。
就在她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似乎听到身后陷坑边缘传来几声噬岩鼠扑空后愤怒的尖啸,以及……洞口外,那片巨大阴影轮廓方向,传来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嗡鸣?那嗡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死寂、以及……被惊扰后的……一丝不悦?
黑暗,彻底吞没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粘稠的潮湿感包裹着身体。
苏晚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身体如同被万吨巨轮碾过,没有一处不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右臂彻底麻木,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后背的创口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的胀痛。肺部如同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的腥气。
她艰难地睁开眼。
视野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瞳孔深处那点幽蓝微光在顽强跳动,勉强勾勒出周围的轮廓。
这里似乎是一条狭窄、倾斜向下的废弃隧道。空气更加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霉味、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更加浓郁的、如同铁锈浸透骨髓的金属腐朽气息。隧道壁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苔藓和暗红色的锈蚀物。脚下是粘稠的淤泥,混杂着尖锐的金属碎屑。隧道顶部不断有冰冷的水滴落下,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她正仰面躺在淤泥中,半身浸泡在冰冷的污水里。洞口处,被几块巨大的崩塌岩石堵住了大半,只留下狭窄的缝隙,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也隔绝了外面溶洞中鼠群的尖啸。
暂时……安全了?
苏晚试图动一下手指,钻心的剧痛让她瞬间放弃了念头。精神念力微弱得如同游丝,艰难地探向自身。
身体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右臂的伤口被污秽淤泥覆盖,暗紫色的能量如同凝固的毒液,深深蛰伏,散发着冰冷的死寂。左臂血肉模糊,嵌入的骨刺碎片带来持续的刺痛。后背的创口在泥水中浸泡,边缘发白。内腑的伤势在连番重创下似乎更加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内脏移位的钝痛。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和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
源核在怀中毫无反应,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混沌沉寂的核心仿佛彻底死去。
更糟糕的是,识海深处,那道冥鸦留下的冰冷精神印记,如同附骨之疽,持续散发着刺痛和冰冷的杀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标记着她的位置。危机,并未远离。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隧道深处。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向下无限延伸。精神念力只能探出数米,便被一种无形的、带着浓烈死亡和腐朽气息的力场所阻隔。
在那绝对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沉睡?或者,在……等待?
就在这时。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滴落在她额角。
滴答……
又是一滴。
在这单调的水滴声中,苏晚模糊的听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啃噬声?
不是外面鼠群的尖啸,而是……近在咫尺!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
在精神念力微弱光芒的映照下,她看到就在自己左手边不足半米远的、湿滑的苔藓覆盖的隧道壁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里,两点猩红的光芒,正死死地盯着她!
紧接着,一个湿漉漉、覆盖着粘稠苔藓和锈蚀物的、如同被剥皮老鼠般的丑陋头颅,缓缓地从破洞中探了出来!它张开布满细密尖牙的口器,对着苏晚沾满血污的脸,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