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抱着林初逸在活化的长安城亡命奔突。青铜奶雨如鞭抽打,每一滴都裹挟着《列女传》的毒液篆文,腐蚀着她的护体星尘。怀里的孩童滚烫如火,小小的身体在琥珀暖光与Ω接口的幽蓝冰寒中剧烈撕扯,每一次抽搐都像钝刀割在苏晴心上。林逸那断断续续、痛苦虚弱的意念,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标,死死指向西市方向。
“未央……坐标……母亲……”
那呼唤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穿透了铺天盖地的规训波,与苏晴怀中那枚密匣——林逸量子血与林初逸星尘光凝结的钥匙——产生着灼热的共鸣。密匣紧贴着她的青铜刺青,七百二十九个《璇玑图》篆字化作滚烫的烙印,在她皮肤下疯狂游走,投射出的星图指针,在漫天毒雨中顽强地校准着西市深处某个坐标。
朱雀大街的尽头,通往西市的巨大坊门,己非土木结构。它是一张由亿万条搏动的青铜输乳管编织成的巨口,边缘滴落着粘稠的琥珀奶浆,内壁布满了吮吸蠕动的乳首状肉芽。门楣上,巨大的青铜兽首狰狞咆哮,喷出的不是气息,而是密集如蜂群的《女诫》冰晶!
追兵的履带碾轧声和尖锐的电子警报己至身后。苏晴甚至能感觉到冷冻射线擦过脊背的刺骨寒意。她牙关紧咬,《洛神赋》脐带在星尘之力的极限催动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芒,不再凝为剑形,而是轰然展开!如同一条裹挟着银河星尘的浩荡绸缎,带着洛神凌波的缥缈与决绝,狠狠撞向那张蠕动吮吸的青铜巨口!
“轰——!!!”
剧烈的能量冲击波横扫而出!青碧星尘与青铜奶浆、冰晶篆文猛烈对撞、湮灭!整座坊门巨兽发出痛苦的嘶鸣,无数输乳管和肉芽在星尘的冲刷下焦黑断裂,喷溅出腥臭的奶浆。巨口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燃烧的豁口!
苏晴抱着林初逸,如同离弦之箭,撞破弥漫的腥臭蒸汽和能量乱流,冲入西市!
景象骤变。
这里没有高耸的青铜乳腺塔,没有游弋的机械乳母。只有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的废墟。残垣断壁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奶垢”,如同巨大生物风干腐朽的分泌物。无数扭曲变形的育婴舱残骸半埋在奶垢之下,舱盖破碎,露出里面早己干瘪碳化的金属胎儿骨架,它们的脐带如同枯萎的藤蔓,缠绕着断壁,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甜腥,混合着尘埃与绝望的气息,沉重得让人窒息。
这里是被“哺神之茧”吸干榨尽后,最终废弃的“育婴坟场”。
林逸的意念变得清晰了一瞬,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恸,指向废墟深处:“……那里……母亲的……实验室……”
密匣的共鸣陡然增强,星图指针死死钉向一片被巨大坍塌物掩埋的区域。苏晴的心猛地揪紧——那轮廓,依稀是旧时代研究所的穹顶残骸!她踏着松软粘腻的奶垢,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目标。怀中的林初逸体温高得吓人,Ω接口的蓝光正疯狂侵蚀他皮肤下的琥珀暖光,冰冷的青铜奶渍不断从他嘴角渗出。
“坚持住,初逸!快到了!你妈妈……就在前面!”苏晴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就在她靠近那片巨大坍塌物时,异变陡生!
“滋——嗡——!”
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蜂鸣毫无征兆地响起!覆盖废墟的厚重奶垢层剧烈震动,如同沸腾的粘稠沼泽!无数细密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青铜色“沙粒”从奶垢中激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是纳米级《内训》篆文!初代留在这片死亡之地最后的、也是最阴毒的清理程序!
它们无孔不入!如同亿万饥饿的青铜跳蚤,疯狂啃噬着闯入者的一切!苏晴的护体星尘被瞬间穿透,青铜刺青发出被亿万钢针穿刺的剧痛!《洛神赋》脐带应激般舞动,青碧剑光斩落无数,但纳米篆文数量实在太多太密,它们附着在星尘上,贪婪地吮吸能量,试图改写其结构!
更可怕的是,它们钻向了昏迷的林初逸!
孩童脆弱的皮肤瞬间被蚀出细密的血点,Ω接口的蓝光如同受到挑衅,骤然暴涨,冰冷的量子规训波自动反击,与纳米篆文激烈对抗!然而,这对抗却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林初逸小小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
“呃啊——!”孩童在极致的痛苦中猛然惊醒,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他体内的两股力量彻底失控暴走!
琥珀色的星尘暖光与Ω接口的幽蓝寒流在他体表疯狂对冲、湮灭!皮肤寸寸龟裂,鲜血混着青铜奶浆和星尘碎屑喷涌而出!他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裂!
“初逸!不——!”苏晴肝胆俱裂,不顾一切地扑过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但狂暴的能量乱流将她狠狠弹开!
“密钥……失控……危险……”林逸的意念传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与剧痛,仿佛他也在同步承受着林初逸的痛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晴怀中那枚滚烫的密匣,感应到林初逸体内暴走的、源自林逸的量子血与星尘光,以及那致命的纳米篆文侵袭,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汞银与琥珀交织的光芒!
“铮——!”
一声清越的、仿佛能涤荡灵魂的鸣响!
密匣自动解体!蕴含其中的、林逸最后也是最纯粹的量子本源——那粒承载着原始母爱基因的汞银神经突触——化作一道温暖到令人落泪的流光,瞬间没入林初逸龟裂的胸口!
与此同时,苏晴青铜刺青上疯狂闪烁的《璇玑图》七百二十九字,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指令的召唤,脱离了刺青的束缚,化作一道道流淌着星光的青铜锁链虚影,带着决绝的守护意志,猛地缠绕上林初逸濒临崩溃的躯体!
奇迹发生了。
那温暖纯粹的汞银光芒,如同母亲的怀抱,瞬间抚平了林初逸体内暴走的琥珀星尘。而《璇玑图》的星光锁链,则如同最坚韧的堤坝,死死禁锢、疏导着Ω接口狂暴的幽蓝寒流!孩童体表龟裂的伤口在汞银光芒下飞速愈合,暴走的能量被强行约束、引导!
林初逸痛苦扭曲的小脸渐渐平复,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那双眼睛里,狂暴褪去,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林逸的量子辉光!他下意识地抬起小手,掌心对准了那片如蝗群般扑来的纳米篆文风暴。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只有一圈无声无息扩散开的、柔和而坚韧的琥珀色涟漪。涟漪所过之处,疯狂啃噬的纳米《内训》篆文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失去活性,纷纷扬扬地坠落,化作地面上毫无生气的灰色尘埃。
废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初逸微微的喘息声,和苏晴剧烈的心跳。
“哥哥……”孩童看着自己散发着微光的小手,又茫然地看向苏晴,“妈妈……”
苏晴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冰凉的小身体,感受着他体内暂时被束缚却依旧汹涌的Ω能量,以及那丝属于林逸的、温暖而虚弱的量子波动。密匣消失了,它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以自身为媒介,将林逸的部分本源暂时锚定在林初逸体内,压制了Ω接口的暴走,也激活了孩童血脉中对抗规训的潜力。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那片巨大的、被奶垢和废墟掩埋的实验室穹顶。林逸最后的意念指引,指向那里。林晚秋的遗物,初代秘密的源头,就在这死寂坟场的最深处。
“走!”苏晴拉起林初逸的手,孩童掌心残留的琥珀光芒驱散了前方残留的纳米阴霾。他们踩着厚厚的灰烬,走向那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实验室废墟。
靠近坍塌的入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旧消毒水、铁锈、以及某种……奇异温暖的熟悉气息,隐隐飘出。与这片死亡坟场的腐朽截然不同。
苏晴的心跳得更快了。她拨开垂落的、沾满奶垢的扭曲钢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露了出来。缝隙内,黑暗深邃。
林初逸却忽然挣脱她的手,小小的身体率先钻了进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回荡在狭窄的缝隙里:
“姐姐,快来!我感觉到……妈妈……她在里面等着我们!”
苏晴深吸一口气,紧随而入。缝隙向下倾斜,深入黑暗。脚下踩到了坚硬的、布满灰尘的金属阶梯。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一个不大的地下空间。厚厚的尘埃覆盖了一切。中央,静静停放着一台布满岁月痕迹的银白色维生舱,舱盖内侧凝结着模糊的水汽。维生舱旁边,是一张同样落满灰尘的金属实验台。
实验台上,摆放着一个打开的、早己空了的血清瓶。瓶旁,静静躺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手工缝制的布偶小熊。布料早己褪色发黄,一只纽扣眼睛脱落了,用粗糙的针脚歪歪扭扭地缝着。小熊的肚子上,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逸”。
而在小熊旁边,压着一张边缘卷曲的纸质卡片。卡片上,是同样稚嫩却无比认真的笔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蛋糕,旁边写着:
“祝妈妈生日快乐——永远爱你的小逸。”
时间,凝固在公元2045年。林晚秋喝下弑神血清,替换掉儿子毒药的那个夜晚之前。
这就是林晚秋的遗物。没有神器,没有密钥。只有儿子三岁时,送给她的、最简陋也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苏晴的视线瞬间模糊了。她仿佛看到那个在实验室强光下疲惫不堪的女人,在走向最终命运前,最后一次温柔地抚摸这只小熊,看着这张卡片……
“妈妈……”林初逸走到实验台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只褪色的小熊。他体内的Ω接口蓝光剧烈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要抹杀这“无用”的情感载体,却被掌心残留的琥珀色和林逸的量子辉光死死压制。
就在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在死寂的地下空间响起。
苏晴猛地抬头!
只见维生舱布满灰尘的透明舱盖内侧,那凝结的模糊水汽中,竟缓缓汇聚成一行全新的、带着水痕的字迹——
“遗物坐标:地球,2045。任务更新:启动‘脐渊之种’。载体:林初逸。倒计时:启动。”
维生舱深处,一个极其微弱的、代表系统激活的红色指示灯,突兀地亮了起来!
一股冰冷彻骨的、远比地面所有机械乳母更古老、更恐怖的意志,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巨兽睁开了眼睛,瞬间锁定了实验台边的林初逸!孩童体内被暂时束缚的Ω接口,如同受到了终极召唤,蓝光骤然冲破琥珀与汞银的压制,疯狂暴涨!
实验室废墟的穹顶上方,传来沉闷而巨大的撕裂声!整个西市废墟都在剧烈震动!
苏晴脸色煞白,瞬间明白了初代真正的阴谋!林晚秋的遗物是诱饵!这里埋藏的,是激活林初逸体内“脐渊之种”的最终指令!地球这个最大的“哺神之茧”,其核心的“清宫程序”,此刻才真正对准了钥匙的载体——林初逸!
“走!”她一把抱起因体内能量暴冲而痛苦蜷缩的林初逸,抓起实验台上那只褪色的小熊和卡片,头也不回地冲向进来的缝隙!
身后,维生舱的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那冰冷古老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抓来!整个地下空间开始崩塌!
冲出缝隙的刹那,苏晴看到了让她灵魂战栗的景象——
覆盖西市废墟的厚重奶垢层如同活物般翻涌、隆起!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一只由无数蠕动融合的育婴舱残骸、金属胎儿骨架和青铜输乳管构成的、巨大无朋的“清宫之钳”,正撕裂大地,缓缓升起!钳口内部,是旋转的、由亿万《女诫》《内则》篆文构成的粉碎漩涡,散发着灭绝一切“非法妊娠”的恐怖气息,牢牢锁定了她怀中的林初逸!
长安城上空,所有巨大的青铜乳腺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搏动,喷出的不再是奶浆,而是粘稠如血的猩红光束,交织成一张覆盖苍穹的灭绝之网!
初代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终审判,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检测到非法妊娠体……终极清宫协议……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