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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晴的手机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震得发烫。
她正蜷在舞团仓库的行军床上，翻看着老舞师留下的旧笔记本，封皮上的墨迹被雨水泡得发晕。
屏幕亮起的瞬间，蓝光刺得她眯起眼——是方婧的消息："雨晴，你看微博热搜。"
指尖刚触到屏幕，那张照片就像耳光般甩过来。
顾承渊穿着深灰西装站在美术馆落地窗前，侧影被暖黄灯光镀了层金边，身侧的江芷若仰头看他，发梢垂落的珍珠耳坠与他袖扣上的碎钻交相辉映。
配文是："雨幕初歇，与故人重叙少年事。"
仓库外的雨声突然变得刺耳。
林雨晴的手指攥紧被角，指节泛白。
三年前暴雨夜桥洞下的画面突然涌上来——那时顾承渊浑身湿透，却把她的舞鞋盒护在怀里，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他后颈，他说"我帮你挡雨"。
手机又震了震，是赵莉莉发来的截图："顾氏官微转发了这条！
评论区都在说'门当户对'！"
林雨晴的喉咙发紧。
她摸到颈间的银蝴蝶挂坠，此刻它烫得惊人，像要烙进皮肤里。
老舞师临终前说"好心人留下的"，相册里沈佩瑶的"小蝴蝶"，还有那页被红笔涂乱的会议纪要......所有碎片突然拼成锋利的刀，扎得她眼眶发酸。
"雨晴姐？"赵莉莉的声音从仓库门口传来，带着哭腔，"方律师说记者都堵在楼下了，他们问你和顾总的关系......"
林雨晴把手机按在胸口，能清晰摸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想起在救助站时，有个男孩偷了别人的馒头，她蹲下来用树枝在泥地上画蝴蝶，说"我们不偷，我们自己挣"。
现在的她，和那时的男孩有什么不同？
接受顾承渊的帮助，和偷馒头有什么区别？
她掀开被子下床，军靴踩过地上的积水。
走到化妆镜前，镜中女孩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她抓起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我从不接受施舍。"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得仓库里的练功服都泛着冷光。
顾承渊的钢笔尖在文件上戳出个洞。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林雨晴的声明，喉结动了动。
凌晨西点接到程悦电话时，他正站在顾家老宅的落地窗前，看沈佩瑶的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江小姐说这是当年您母亲安排的定情信物。"程悦的声音甜得发腻，"顾总，您该知道夫人的苦心。"
他把手机砸在桌上。
助理敲门进来时，他正扯松领带，衬衫领口沾着未干的雨渍——他刚从老宅冲出来，暴雨打在脸上像刀割，可他宁愿疼，也不愿再听沈佩瑶说"林雨晴的师父当年抢了我的演出机会"。
"林小姐的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拒收。"助理递上平板，"但她在早间记者会上......"
平板里的画面让顾承渊的呼吸陡然一滞。
林雨晴站在舞团门口，雨披下的白衬衫被打湿，贴在背上。
她举着扩音器，声音混着雨声："萤火舞团从成立那天起，靠的是孩子们的汗水，是热心市民的一元捐款。
我们不需要高高在上的施舍者，请尊重我们自己的方式。"
扩音器的电流声刺得他耳膜生疼。
顾承渊想起第一次看她跳舞的雨夜，她踮着脚在水洼里旋转，雨水顺着发梢飞起来，像蝴蝶振翅。
那时他觉得，她的舞蹈里有光，能照亮所有阴暗角落。
可现在，那道光正在离他而去。
"备车。"他抓起西装外套，却在玄关被韩志远拦住。"你现在去找她，只会让舆论更糟。"好友按住他肩膀，"她现在最需要的是......"
"我知道她需要什么！"顾承渊甩开他的手，声音发哑，"她需要我证明，我不是顾家的提线木偶。
可她连机会都不给我！"
雨越下越大。
顾承渊的车停在废弃剧院门口时，雨刷器几乎要被掀翻。
他踩着积水冲进剧场，玻璃穹顶漏下的雨水在舞台上积成小潭。
曾经这里是顾家资助的儿童剧院，后来被沈佩瑶以"亏损"为由关闭——现在倒成了最好的发泄地。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
顾承渊站在舞台中央，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
他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暴雨天，他躲在幕布后，看母亲被外公扯下舞鞋，水晶钻撒了一地。
母亲说"阿渊，要坚强"，可他当时只想着，如果他会跳舞，是不是能替母亲跳完那支舞？
现在，他终于能跳了。
第一个动作是踉跄的，像被推下悬崖的人想要抓住什么。
接着是旋转，幅度越来越大，雨水在他脚边溅起水花。
他想起林雨晴说过"舞蹈是用身体说话"，此刻他的身体在喊："我不是他们！""我想站在你身边！""别离开我！"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看见林雨晴站在观众席第一排，穿着白裙子，发梢还滴着雨。
他的动作突然慢下来，像是要触碰她的脸，却只碰到满手雨水。
雨幕外，扛着相机的摄影师踩碎了一截枯枝。
他举高镜头，取景框里，那个在暴雨中独舞的男人，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撕心裂肺地诉说。
摄影师陈默按下发送键时，手还在颤抖。
他蹲在废弃剧院外的灌木丛后，雨水顺着帽檐滴进领口，然而相机屏幕上的画面比暴雨更让他激动——那个在舞台积水里旋转的男人，每一步都仿佛踩碎了某种枷锁。
他鬼使神差地翻出手机里存的《雨中蝶》原声，当指尖悬在合并键上时，他想起了三天前的情景：他在夜市拍摄流浪儿童跳舞，镜头扫过观众席，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最后一排，睫毛上挂着雨珠，他盯着舞台的眼神就像在看星星。
“就配这个。”他咬咬牙，把两段视频剪辑到了一起。
标题是《当他的雨，终于追上她的蝶》。
上午九点，林雨晴的手机在排练室响个不停。
赵莉莉举着平板冲了进来，发梢还滴着从楼下记者堆里挤进来时沾上的雨水：“雨晴姐！你看这个——”
屏幕里的顾承渊正仰起脸，雨水顺着下颌线砸进领口，他的手臂张开成蝴蝶翅膀的弧度，脚尖轻点水面时，背景音突然切入了《雨中蝶》的旋律。
林雨晴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是她为流浪儿童编舞时用的即兴伴奏，钢琴声里混合着孩子们的笑声和雨声。
此刻视频里的男人，竟用肢体把她最私密的创作，诠释出了另一种痛彻心扉的共鸣。
评论区像炸开了锅。
“他的旋转和她的旋转轨迹一模一样！”
“原来那天暴雨里，他真的看懂了她的舞。”
“之前那张合影是假的吧？这才是双向的灵魂共振！”
林雨晴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想起昨夜在仓库里，把顾承渊送的舞鞋盒锁进铁皮柜时，金属刮擦的声音就像在割肉。
此刻视频里的男人每一个踉跄，都让她眼眶发酸。
手机突然震动，是方婧的语音：“雨晴，安哲带着基金会的人来了，说要查账。”
排练室的门被推开时，安哲的黑伞在地面洇出深色水痕。
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墙上孩子们的舞蹈照片，嘴角扯出冷笑：“林老师，有人举报萤火舞团挪用善款购买进口舞鞋，还有三笔捐款去向不明。”
赵莉莉“啪”地合上记账本，笔帽砸在桌面：“我们所有支出都有收据！上个月给小朵买的矫正鞋是公益捐赠，捐款明细都在官网……”
“官网？”安哲抽出手机晃了晃，“昨晚被黑客攻击了，现在打不开。”他的指尖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夹，“所以只能麻烦林老师配合调查。”
方婧的高跟鞋声从走廊传来。
她抱着一摞蓝皮账本冲进屋，发梢还沾着记者们的追问声：“安先生要查账？这是近三年的原始凭证，每笔支出都有银行流水和受助人签字。”她把账本推到安哲面前，封皮上的水渍在纸页间晕开，“另外，我己经向网警报案，官网攻击的IP地址……”
“方律师真是尽职尽责。”安哲翻开账本，指尖在某一页停顿，“这笔两万的支出，收款人是‘陈记裁缝铺’？”
“给孩子们改演出服的钱。”林雨晴走上前，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凉，“需要我现在打电话让陈阿姨来作证吗？”
安哲的指节微微发紧。
他合上账本时，瞥见赵莉莉正盯着手机屏幕猛眨眼，睫毛上挂着水光——那是她发现线索时的习惯动作。
午休时，排练室只剩林雨晴和赵莉莉。
赵莉莉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把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雨晴姐，你看这张合影的时间戳！”
照片里顾承渊和江芷若的站位，与营销号发的原图分毫不差。
但右下角的拍摄时间显示是三个月前——可林雨晴清楚记得，三个月前顾承渊正在米兰参加慈善峰会，她当时还开玩笑说“顾总在国外看展，我们在国内淋雨排舞”，他回的消息是“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会发光的舞鞋扣”。
“我查了顾氏官微的转发记录，他们是在凌晨两点十七分转的，比原图发布晚了半小时。”赵莉莉的声音发颤，“就像……有人故意把旧照片当新图发。”
排练室的窗玻璃被雨珠砸得咚咚响。
林雨晴摸出颈间的银蝴蝶，突然想起老舞师临终前说的“好心人”——那个匿名给舞团打了三年善款的账号，户名是“小蝴蝶”，和沈佩瑶相册里那张婴儿照片背面的字迹一模一样。
手机在这时震动。
林雨晴点开消息，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你看到的，从来都不是全部真相。”
同一时刻，顾承渊在办公室扯松领带。
韩志远的消息躺在聊天框里：“陈默的视频我看过了，网友现在都在问‘顾总什么时候公开解释’。”他盯着窗外的雨幕，想起昨夜在剧院独舞时，恍惚看见林雨晴站在观众席的错觉——原来不是错觉，是她真的来了，躲在柱子后面，手里攥着被雨水泡皱的舞鞋盒。
“备车。”他抓起西装外套，助理刚应了声“是”，就见他又坐下，指尖在手机屏上反复划动林雨晴的对话框。
最后他点开相机，对着窗外的雨景拍了张照片，附上消息：“我在等一个能和你并肩看雨的机会。”
林雨晴站在排练室窗前，雨雾模糊了玻璃。
她望着远处被雨帘笼罩的顾氏大厦，手机在掌心发烫。
楼下记者的喊叫声穿透雨幕：“林老师，对顾总雨中独舞有什么回应？”“请问您之前说的‘不接受施舍’，现在要收回吗？”
她摸出扩音器，却在按下开关前顿住。
雨丝顺着发梢滑进后颈，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顾承渊护着她的舞鞋盒说“我帮你挡雨”时，滴在他后颈的雨水。
匿名消息还在屏幕上闪着光。
林雨晴望着远处仍在下雨的城市，忽然想起老舞师常说的话：“真正的雨幕，从来不是打在身上的雨点，是蒙在眼前的迷雾。”
她低头，给方婧发了条消息：“查顾氏慈善基金近三年的流向，特别是‘小蝴蝶’账号的汇款记录。”
而此刻的顾氏顶楼，韩志远把一沓资料拍在顾承渊桌上：“沈阿姨让人黑了萤火官网，还买了营销号带节奏。”他指着资料里的聊天记录截图，“江芷若的助理昨天联系了安哲，说‘务必让林雨晴身败名裂’。”
顾承渊的指节抵着太阳穴，突然笑了。
那笑容像雨过天晴时裂开的云层，带着破釜沉舟的痛快：“去订今晚的首播。”他拿起手机，给林雨晴发了条消息，“八点，顾氏官微首播，我有话要对所有人说。”
楼下的记者还在喊。
林雨晴望着手机里顾承渊的未读消息，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那个正在输入的提示框。
雨还在下，但她忽然觉得，这场下了二十年的雨，该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