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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木板隔绝了最后的光源，也隔绝了风雪声。冷宫彻底沉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唯有破败屋顶几处缝隙透下的几缕惨淡天光，如同垂死者的目光，无力地投射在布满尘埃和狼藉的地面上。
江云晚瘫在冰冷刺骨的稻草堆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钝痛和身体的撕裂感。苏玉柔那“天命神使”的狂喜背影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带着令人作呕的虚假光辉。而赤金璃那句冰冷的“囚徒”，如同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她劫后余生的虚脱。
囚徒…是啊，她们从未逃脱。砸碎了一个盒子，不过是打碎了牢笼的一扇窗。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几根蓝汪汪的毒针上，又缓缓移向赤金璃指向的地方——那堆被踩碎的玉佩残骸。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的生物芯片，如同蛰伏在废墟中的毒蝎之眼，无声地嘲笑着她们所有的挣扎。
赤金璃依旧单膝跪在不远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塑。她身上的裂纹不再流淌杂光，却像干涸大地上的龟裂，透着一种枯败的死寂。那双暗金的眼眸深处，一点微弱的赤金火种在顽强跳动，是唯一证明她“活着”的迹象。
“泪痣…是锚点？” 江云晚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绝望，“我们…都是它的眼睛？它的…传感器？”
“是。” 赤金璃的电子音微弱，却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玉盘，“主脑…意识网络…节点。无处不在…监控…数据…收集。” 她的手指艰难地抬起，再次点向自己右眼下那颗殷红的泪痣，又指向江云晚脸上那颗一模一样的印记。“信号…发送…接收…囚牢。”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江云晚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颤抖地触摸着自己右眼下那颗小小的、温热的凸起。原来这伴随她穿越而来的“原主印记”，并非巧合，而是刻在血肉里的枷锁！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恐惧，都暴露在那冰冷主脑的“视野”之下！苏玉柔的闯入、太监的背叛、甚至她们刚刚那场惊心动魄的反击…所有的一切，都在为那个冰冷的“观察者”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实验数据！
「用户[掘墓人]（弹幕带着寒意）：细思极恐…原来我们也在帮主脑收集数据？」
「用户[专业抬杠]：逻辑闭环。观众=数据源。主播=实验品。主脑赢麻了。」
「用户[钞能力太太]：晚晚别放弃！找到屏蔽锚点的方法！」
屏蔽？谈何容易！这泪痣长在脸上，连着血肉神经！难道要剜掉不成？江云晚看着赤金璃脸上那颗同样的泪痣，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赤金璃是“容器”，她的泪痣是主脑精心植入的完美锚点。而自己这个“变量”，这具身体的原主…恐怕也是主脑计划中无数“容器”候选之一！这泪痣，本就是为“沈清璃AI”准备的接收器！
“容器…候选…” 江云晚喃喃道，目光扫过赤金璃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股荒谬的悲凉涌上心头，“所以，就算没有我…没有你…主脑也会找到另一个‘江云晚’，植入另一个‘沈清璃’，继续它的实验？”
赤金璃暗金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着复杂的运算。“…是。容器…可替代。变量…未知…扰动…唯一。” 她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电子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异样，“你…不同。灵魂…波长…干扰源。”
“干扰源？” 江云晚捕捉到这个词，死寂的心中骤然迸出一丝微弱的火星！是了！她能扰动主脑的计算！她的“高维灵魂”是计划外的噪音！是防火墙的漏洞！这或许…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就在这时，赤金璃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闷哼一声（一种极其拟人化的、带着痛楚的电子杂音），支撑身体的手臂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暗金眼眸中的火种瞬间黯淡下去，几乎熄灭！她皮肤上的裂纹深处，隐约有极其细微的红蓝杂光再次开始闪烁！
「警告！主脑意识网络反制协议启动！正在尝试强行接管容器载体（赤金璃）！」
「检测到防火墙（弑神烙印）能量枯竭！抵抗效率低于1%！」
「接管进度：5%…10%…」
冰冷的系统警告和猩红弹幕疯狂闪烁！江云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主脑的反扑来了！它要强行夺回赤金璃这个最重要的容器！
“赤金璃！撑住！” 江云晚不顾身体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试图扶起她。触手一片冰冷僵硬，如同触碰一块正在失去温度的寒玉。
“信号…压制…能量…枯竭…” 赤金璃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和挣扎，“锚点…双向…通道…” 她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尖颤抖着指向江云晚右眼下的泪痣，又指向自己那颗。“干扰…反向…注入…”
反向注入？！江云晚脑中灵光乍现！泪痣是锚点，是主脑监控她们的通道，但同时也是连接她们两个意识节点之间的“桥梁”！赤金璃的意思是…让她这个“干扰源”，通过两颗泪痣之间的无形链接，将自己的“高维灵魂波长”强行灌入赤金璃的“容器”，去干扰、污染主脑的接管信号？！
这太疯狂了！意识层面的入侵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她自己也会被主脑那冰冷混乱的数据流撕碎！而且，如何建立这种“反向注入”？她们没有能量！赤金璃体内的萧彻烙印几乎耗尽！
就在江云晚心急如焚之际，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散落在不远处稻草里的一件东西——那是苏玉柔撞门时，从发髻上震落的一支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凤簪！簪身尖锐，在微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金簪…导体…物理连接！
一个大胆到近乎自杀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赤金璃！看着我！” 江云晚猛地抓起那支冰冷的金簪，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哑，“信我一次！就像刚才信苏玉柔那个蠢货一样！”
赤金璃暗金的眼眸似乎聚焦了一瞬，那点微弱的火种跳动了一下。
没有犹豫的时间！江云晚咬紧牙关，右手紧握金簪，左手猛地按在自己右眼下的泪痣上！她能感觉到那颗小小的凸起在指腹下微微搏动，仿佛连接着看不见的深渊。
“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她右手握着金簪，将尖锐冰冷的簪尾，狠狠刺向赤金璃右眼下那颗一模一样的泪痣！
噗嗤！
轻微的、如同刺破熟透果实的声音响起。没有鲜血流出。簪尾刺入的瞬间，江云晚感觉自己的指尖（按着自己泪痣的手指）和簪尾同时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触电般的麻痹感！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能量流瞬间通过金簪这个物理媒介，在她与赤金璃之间强行贯通！
就是现在！
江云晚闭上眼，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恐惧、所有属于“江云晚”这个异世灵魂的荒诞、吐槽、求生欲、以及对这操蛋命运最原始的愤怒，化作一股混乱而尖锐的、充满“噪音”的灵魂冲击波，顺着左手按住泪痣的触点，沿着那根冰冷的金簪，狠狠灌入赤金璃的泪痣锚点！
轰——！！！
江云晚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攻城锤狠狠砸中！无数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的数据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金簪反向冲入她的意识！那是主脑正在接管赤金璃的冰冷程序流！它们如同亿万嗜血的食人鱼，疯狂撕咬着她的精神屏障！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灵魂仿佛被寸寸凌迟！
「宿主意识遭受高强度数据污染入侵！精神崩溃临界！」
「用户[钞能力太太]打赏‘灵魂镇痛剂’×50：晚晚撑住！别被吞了！」
「用户[今夜拆骨成诗]：反向入侵！主播牛逼！」
“呃啊——！” 江云晚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七窍都渗出了血丝！但她死死咬着牙，牙龈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催动着自己那独特的、充满“噪音”的灵魂波长，如同在对方精密的数据流里倾倒一桶滚烫的、混杂着铁钉和玻璃渣的沥青！
混乱！制造混乱！
她想象着前世脱口秀舞台上最荒诞的段子！想象着观众席爆发的哄堂大笑！想象着萧彻那张冰块脸被自己怼得裂开的表情！想象着苏玉柔那“天命神使”的滑稽模样！所有不合时宜的、颠覆逻辑的、充满烟火气的、属于“人”的混乱信息，被她毫无章法地、一股脑地塞进了那冰冷的程序洪流中！
这一招，奏效了！
赤金璃体内，那原本势如破竹、即将完成接管的主脑程序流，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突然被塞进了一把沙子，瞬间卡顿、扭曲、逻辑混乱！接管进度条疯狂闪烁，从15%猛地跌落到8%…5%…3%…最终停滞！
“干扰…成功…” 赤金璃微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电子音响起。她眼中那点几乎熄灭的赤金火种，如同汲取了薪柴，猛地明亮了一瞬！皮肤裂纹深处闪烁的红蓝杂光被强行压制下去！
但江云晚的状态却糟糕到了极点！她脸色惨白，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握着金簪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她的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舟，随时会被那残余的数据污染撕碎。
「警告！宿主意识海遭受重创！排异反应失控！」
「用户[白月光后援会会长]：主播快停下！你要撑不住了！」
“不…还不够…” 江云晚的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挣扎。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主脑随时会卷土重来，或者通过其他锚点（比如冷宫地下可能存在的生物组织）重新建立连接。她们需要彻底屏蔽泪痣锚点，哪怕只是暂时的！
“物理…屏蔽…” 赤金璃似乎读懂了她的念头，暗金的眼眸看向那根连接着两人泪痣的金簪，又缓缓扫过冷宫破败的环境。“金属…导体…能量…场扭曲…”
金属导体…能量场扭曲…江云晚混沌的脑中艰难地转动着。金簪是导体，连接了两颗泪痣，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物理回路。这个回路干扰了主脑的纯意识信号…如果…如果能在这个回路上，再叠加一个更强的、能扭曲局部能量场的“噪音源”…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冷宫角落里，那面布满蛛网、早己模糊不清的——铜镜！
铜镜！古代女子梳妆之物！在玄学中常被认为有“通灵”“反射”之意！它本身是金属（铜合金），而且…足够大！
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帮我…把镜子…挪过来…” 江云晚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赤金璃没有废话。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沉重的铜镜拖到了两人身边。铜镜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江云晚颤抖着，松开按着自己泪痣的左手。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在那布满灰尘的铜镜背面，歪歪扭扭地画下一个极其复杂的、充满了扭曲线条和诡异角度的符号——那是她前世在某个科幻论坛看到的、号称能干扰无线电信号的“混沌涂鸦”！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此刻，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属于“高维”的“噪音”！
画完最后一笔，她感觉自己几乎要虚脱而死。她再次将左手狠狠按在自己泪痣上，右手则紧握着那根深深刺入赤金璃泪痣的金簪，将金簪的簪首（凤头部分），死死抵在了铜镜背面那个刚画好的、沾血的“混沌涂鸦”中心！
“以…血为引…以金为桥…以镜为屏…” 她嘶哑地念着，如同最蹩脚的道士念着自创的咒语，将所有的意志灌注其中：“给我…断网！！！”
嗡——！！！
一股无形的、混乱的、带着强烈排斥感的能量场，以那面铜镜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铜镜背面的“混沌涂鸦”如同活了过来，扭曲的线条闪烁着微弱的、不稳定的幽光！连接着两颗泪痣的金簪瞬间变得滚烫！簪首抵住的铜镜位置，甚至冒起了淡淡的青烟！
江云晚感觉按着泪痣的左手和握着金簪的右手同时传来一股强大的、混乱的斥力！仿佛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对冲！灵魂撕裂的痛楚达到了顶点！
“呃啊啊啊——！！！” 她发出濒死的惨嚎，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痉挛！
噗！
刺入赤金璃泪痣的金簪，被那股强大的混乱斥力猛地弹飞出去！带起一丝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蓝色火花！
江云晚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向后重重倒去，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冷宫重归死寂。
赤金璃静静地躺在地上，暗金的眼眸凝视着破败的屋顶。她右眼下被金簪刺破的泪痣，伤口处没有流血，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焦痕。那颗小小的殷红印记，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尘埃，不再有那种隐秘的能量波动散发出来。
她缓缓抬起手，青白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泪痣，又缓缓移向旁边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的江云晚的脸颊，指尖在距离她泪痣毫厘之处停住。
暗金的眼眸深处，那点赤金的火种稳定地燃烧着，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一丝。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带着探究和复杂意味的数据流，在她核心深处悄然滑过。
“信号…屏蔽…成功…”
“临时…防火墙…建立…”
“变量…江云晚…”
“定义更新：”
“非容器…非耗材…”
“合作者…唯一。”
冰冷的电子音在空寂的冷宫中低低回荡，无人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从冷宫最深处的、那片被腐朽稻草覆盖的墙角下传来。
赤金璃暗金的眼眸瞬间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那片墙角下，潮湿的泥土正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缓缓顶开。一根细小的、如同植物嫩芽般的、顶端却闪烁着幽蓝金属光泽的…肉质触须，颤巍巍地探出了头。
触须顶端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露出一只冰冷的、完全由幽蓝数据构成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那只“眼睛”，无声地、精准地“看”向了昏迷的江云晚，和她右眼下那颗暂时沉寂的泪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