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被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曹操屯田,确实征用了大量民力,也引发了一些不满。
而且为了供养大军,对百姓的盘剥也并不轻。
刘墨这话,正好戳到了痛处。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刘墨说得冠冕堂皇,他也无法反驳。
“哼,强词夺理!”
另一名曹将夏侯惇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他独目圆睁,瞪着刘墨。
“刘使君此言差矣!”
夏侯惇声若洪钟,带着武将特有的煞气。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足够的粮食,谈何安居?谈何强兵?”
“难道刘使君以为,靠着几句空话,就能让士兵填饱肚子,让百姓不挨饿吗?”
他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依我看,不是意义不大,是根本拿不出手吧!”
“亩产连两石都难,如何与曹公的西五石相比?”
这话,就差首接说刘墨无能了。
殿内气氛更加紧张。
不少中立的官员都暗自捏了把汗。
这夏侯元让,果然是曹操的忠犬,咬起人来真是不留情面。
刘墨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看向夏侯惇,眼神平静。
“夏侯将军勇冠三军,墨素来敬佩。”
“只是,打仗勇猛是一回事。”
“这治理地方,发展农桑,又是另一回事。”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道。
“就好比,将军能一戟斩将夺旗。”
“却未必能让地里的庄稼,多打几斗粮食吧?”
“噗嗤——”
旁边一首安静的黄月影,没忍住笑出了声。
虽然很快用手捂住了嘴,但那清脆的笑声,在大殿里格外清晰。
夏侯惇一张黑脸顿时涨得通红。
他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将,你跟他谈种地?
这不是明摆着嘲讽他有勇无谋吗?
“你!”夏侯惇怒视刘墨。
“刘使君,休要逞口舌之利!”
曹操麾下另一谋士程昱站了出来,声音阴冷。
“夏侯将军所言,乃是金玉良言。”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粮食产量,乃国之根基,重中之重。”
“曹公呕心沥血,推行屯田,方有今日之盛况。”
“使君治下,若真有良策,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一二。”
“若是没有……”
程昱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
“那便该虚心学习,效仿曹公才是。”
“而不是在此强辩,顾左右而言他。”
这话说得,就更露骨了。
名为请教,实为逼迫。
你刘墨要么拿出成绩,要么就承认不如曹操,乖乖学习。
曹操端坐不动,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着刘墨被他手下文武轮番诘难。
他很满意这种局面。
就是要挫挫这个年轻皇叔的锐气。
让他知道,谁才是这中原真正的主宰。
“程先生言重了。”刘墨依旧不急不躁。
“学习自然是要学的。”
“曹公屯田之策,确有可取之处。”
“只是……”
他话锋一转,看向曹操。
“墨有一事不明,还请曹公解惑。”
曹操挑眉:“哦?使君请讲。”
“曹公屯田,亩产西五石,确实令人惊叹。”
“只是不知,这西五石的收成里,百姓能得几石?官府又取几石?”
刘墨目光平静地问道。
曹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程昱、孔融等人也是神色微变。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点上。
曹操的屯田制,效率虽高,但剥削也狠。
为了快速积累军粮,官府往往拿走大头。
屯田的军士和百姓,所得不过勉强糊口。
甚至有时还吃不饱。
此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没人敢拿到台面上说。
刘墨这轻轻一问,却如同一根针,刺破了那层“盛世”的表象。
“这……”曹操一时语塞。
总不能当着天下诸侯的面,承认自己盘剥百姓吧?
程昱连忙出来解围。
“此乃军政机密,不便细说。”
“但曹公仁德,自有分寸,必不会亏待百姓。”
这话,说得苍白无力。
刘墨笑了笑,不再追问。
点到为止即可。
他要表达的意思,己经很明确了。
你产量高,但代价呢?
百姓真的受益了吗?
相比之下,我刘墨虽然“产量不高”,但我让百姓安居,流民有饭吃。
孰优孰劣,自在人心。
大殿内,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不少官员看向曹操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异样。
刚才还觉得曹操屯田功盖千秋。
现在被刘墨这么一问,反倒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夏侯惇还想说什么,却被曹操用眼神制止了。
曹操知道,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对他不利。
他轻咳一声,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刘使君关心民生,实乃仁德之君。”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共商国事。”
“诸位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
“今日暂且到此,明日再议。”
“来人,为各位使君安排住处,好生歇息。”
曹操干脆地结束了今日的朝会。
显然,他不想再给刘墨发难的机会。
刘墨起身,对着汉献帝和曹操拱了拱手,便带着黄月影等人,转身离去。
看着刘墨离去的背影,曹操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这个刘墨,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
言辞犀利,句句诛心。
看似平淡,却总能抓住要害。
“主公,这刘玄德,着实可恶!”夏侯惇愤愤不平。
“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质疑主公的屯田大计!”
程昱也皱着眉头:“此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深沉得很。”
“言语之间,滴水不漏,反倒将了我等一军。”
“绝不可小觑。”
曹操冷哼一声:“跳梁小丑,不过口舌之利罢了。”
“他以为,耍几句嘴皮子,就能动摇我的根基?”
“幽州、徐州贫瘠之地,他能有多少粮食?”
“待我整合中原,挥师北上,看他还如何嚣张!”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官员凑了上来。
此人是新近投靠曹操的幕僚,名叫杨修。
以才思敏捷著称,但也有些恃才傲物。
“主公息怒。”杨修摇着扇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依修之见,对付这刘墨,无需动怒。”
“他不是自诩仁德,爱惜百姓吗?”
杨修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主公只需下一道旨意,就说北方苦寒,幽州百姓缺衣少食。”
“让刘墨献上粮草十万石,以充实洛阳仓廪,救济灾民。”
“他若不给,便是口是心非,不尊朝廷,不恤百姓,其仁德之名,不攻自破!”
“他若给了……”杨修嘿嘿一笑,“幽州本就缺粮,再拿出十万石,必然元气大伤,届时主公再图之,易如反掌!”
曹操闻言,眼睛一亮。
“嗯,德祖此计甚妙!”
“就依你所言!”
他看向刘墨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刘墨,我看你这次如何应对!
……
回到驿馆。
黄月影兀自有些兴奋。
“夫君,你刚才怼得真好!”
“那个孔融,还有那个独眼龙,脸都绿了!”
她模仿着夏侯惇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惟妙惟肖。
刘墨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口舌之争,算不得什么。”
“曹操老奸巨猾,不会这么轻易被激怒的。”
“今日之事,恐怕只是个开始。”
他看向窗外,洛阳城笼罩在暮色之中。
暗流涌动。
“夫君,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黄月影问道。
“静观其变。”刘墨道。
“曹操召我们来,绝不仅仅是为了炫耀他的屯田。”
“他必然还有后招。”
“我们只需见招拆招即可。”
他拍了拍黄月影的脑袋。
“让你来,可不是看戏的。”
“这几天,你多留意一下洛阳城内的各种工坊、器械。”
“看看曹操这边,有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借鉴的东西。”
黄月影眼睛一亮:“好!这个我擅长!”
她对这些技术方面的东西,最感兴趣。
“对了夫君,”黄月影忽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我们亩产不高,是真的吗?”
她可是知道,刘墨手里有“神种”的。
刘墨神秘一笑:“真作假时假亦真。”
就让曹操继续沉浸在他亩产西五石的“盛世”里吧。
等他真正亮剑之时,定要给曹孟德一个大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