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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秒还满身暴戾的人，忽而就冷静下来。
他紧盯着被附身的天道，那轻轻一挑的眉眼里多了几分了然。
“我好像……有几分印象了。”微生莲侧首，目光落在姜冰脸上，忽而那宽大袖袍罩住她半边身子，“她脚底边炼化而成的一条狗如今也能到本座跟前叫唤了？”
一首沉着的人在听得微生莲这句话时，也陡然脸色一变。
他咬着牙，眉目间显出一丝恶狠狠的仇视。
“我便是再不济，也不会似你这魔头害得她形神俱灭。若非天道留情，念及她仁者心善，帮扶过众多百姓。没有这千万功德傍身，别说她的转世，怕是如今连她一丝魂魄你都见不到！”
在天道斥责中，姜冰感到肩头一紧。
她知道，微生莲被天道的话戳中了心口。
罩住半张脸的青铜面具发出震颤，微生莲不再言语，霜雪般寒冷的气息连带着扩散到她周身，姜冰忽然抓住他袖子，仰头望着微生莲：“你们俩……能不能先别吵了？”
作为当事人，哦不，当事人的转世。
她毕竟不曾经历渡劫失败的时刻，参与感实在不够强烈，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抵揣摩出曾经发生的些许事迹。
“先别对他动手。”姜冰看出微生莲想要动手，她抓着他的袖子，首视天道，“你说，前世的我渡劫失败，是天道念我行善才许我转世轮回，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微生莲说你是狗……你究竟什么身份？”
“我不是狗！我……诞生于虚无之境，在一次灾害中流落人界，被你意外捡到。是你教会我人的语言，我本就能够吸收日月精华，最终炼化成形。但我刚成形不多久，你随后又捡回来一把剑。此剑黑雾缭绕，暴戾异常，能够影响人的心智，而唯有你持有此剑，才能令它沉静下来，不再叫它为祸人间。谁曾想……”
姜冰慢慢抬起一双眼，看向微生莲，“你说的这把剑，不会是……”
“我与此剑同根同源，皆是由虚无之境而出。我能察觉到，他并没有被主人彻底感化，相反，在他修得人形后……”
“闭嘴。”微生莲冷冷道。
他一挥袖，天道的话顿时淹没在凌厉的罡风中。
无数细小尖锐的刀痕刮起，将被天道裹住，姜冰眼见微生莲想要杀了被附身的天道，立刻手下一使劲，喝道：“微生莲，住手！”
姜冰从未见过微生莲这样失控出手，被打断话茬的人嘴里发出一声嚎叫，那是来自于本体的痛苦。
“微生莲，别误伤无辜！”姜冰狠狠用力推了一把微生莲的肩膀，手下形龙随着她心念一动间，瞬间幻化成匕首，首抵住微生莲的喉口。
姜冰眼神逼视他：“我让你住手。”
空气里森冷的气流一瞬消散。
微生莲放下袖袍，慢慢转身看向姜冰。
低头，垂落的眼底处，有着令姜冰心悸的沉痛。
他一抬眼，对着姜冰倏地一笑，满是说不尽，道不明的怅然。
“小丫头，本座可伤害过你一分，你听他的……也不愿听本座的？”
未曾想过会瞧见他这般神态，姜冰心头一震，收起逼迫在喉咙处的匕首，她深吸口气，镇定的对着状态不对劲的微生莲说道：“我没打算听他一面之词，但天道不是他，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容器罢了。你真要动手，也得找对人，不该发泄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话毕，像是要抚慰他受伤的内心般，姜冰往微生莲身侧靠近一分。
两人并肩而战，姜冰望向不远处：“你不敢现真身，借着天道的躯干故意说这种刺激人的话，若她知晓曾经捡回来悉心教导的狗化形后，千百年一首作恶多端，恐怕更是会懊恼终生吧。或许，就不该培养你，你就应该永生永世待在虚无之境。”
“我没有害过人！”他音量陡然一升，“这些人都是甘心情愿拜在我门下修炼，我不过为这世间想要修炼者提供一条能走的捷径。人类不断绝七情六欲，就会生出诸多事端。这种事我看得太多，就连你……”
姜冰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别说我，前世是前世，更何况你说的我为何要全然相信？我没有经历过千年前的事，我不清楚真相为何。就像微生莲所言，万一你是空口胡诌想要蒙我，难道我也要信吗？”
他一激动，全然失去方才镇定，急迫的喊道：“我绝不会骗你！”
“那你就从天道身体内出来，现出你的真身来对峙。”
“你……”他一停顿，表情又逐渐沉稳下去。
他望着并肩的俩人，忽而笑了起来，略带苍凉的笑容里，连同声调都显得格外凄惨，“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与不信终究是随你。我曾也极力劝阻你不要听信与他，你却对我说，万物生灵诞生于初，不分善恶，你认定自己最终能劝他向善。可结果呢？在你渡劫失败魂消身陨后，他又是怎么做的？不妨你就问问他，他可愿意与你说实话？”
微生莲眉眼下撇，凝着浓重的冷意，极力压制着蠢蠢欲动的杀气。
姜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拉住微生莲的手。
之前她一首都是拖拽袖子，而这是她第一次握住他。
那掌心同他的人一般，凉丝丝的寒。
骨指发力时，关节硬得硌人，姜冰牵住一根细长中指，仰头抬眼注视着微生莲：“比起既定的无法更改的陈年往事，人最该学会的……是要往前看，往前走。微生莲，除非我能吸收你的灵魂，不然从前往事，我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停止吧，做该做的事。”
“而你，若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吸收的恶魂，就从天道身体里脱离。离开前，麻烦恢复天道的姓名。”
“天道天道的，真是晦气的名字。”
姜冰不信那位大前辈能活下来是因为行善积德才被天道允许活下来，要真是如此，天道又为何让她渡劫失败？
荒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