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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疑云】
省队更衣室的铁皮柜在闷热中泛着潮气，娜娜的护腕搭在柜门把手上，被汗水浸得发硬。我凑近细看，劣质化纤布料己磨出毛边，内层缝线处结着黄白色的盐渍，像是从她手腕上剥落的一层皮肤。
"这两天总发痒。"她挠着手腕，皮肤上浮起一片细密的红疹，像撒了一把朱砂粉。我蘸了酒精棉擦拭，她突然"嘶"地缩手："疼！"
柜门豁然洞开，教练的阴影笼罩下来。他手里拎着两桶未开封的药油，塑料桶上的"安泰制药"标识被汗水晕染成墨团："新到的特供药油，今晚加训前全员涂抹！"
娜娜抓起护腕的手顿了顿，镁粉从指缝簌簌洒落，在地面铺出零散的星点。我瞥见药油成分表上的"丙酸睾酮"，字迹小得像是刻意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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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嘱冲突]
市立医院骨科的消毒水味里混着陈年石膏的气息。老主任医师王建国举着灯箱，两根铁夹"啪"地固定住两张X光片。左边是广州伤员的跟腱影像，钙化白斑如星斗密布；右边是娜娜的脚踝，同样的白点正在吞噬肌腱轮廓。
"这是药物性钙化。"王医师的圆珠笔尖戳在片子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丙酸睾酮超标会刺激成骨细胞异常增生。"他转身从档案柜抽出一叠资料，泛黄的纸页上贴着90年代初运动员的病例照片，跟腱处隆起鸡蛋大小的骨赘。
娜娜突然攥紧检查床边缘，指节抵着印有"计划生育宣传"字样的掉漆铁皮："如果停用..."
"停用会肌肉酸痛，但继续用——"王医师摘下老花镜，镜腿指向她脚踝，"明年这时候，你连平衡木都爬不上去。"
诊室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我口袋里的药油瓶突然变得滚烫，标签上"活血化瘀"的广告词正在冷汗中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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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训炼狱】
训练馆的探照灯将夜色撕成碎片。娜娜第七次从平衡木摔落，护膝在地板上擦出尖锐的"吱嘎"声。我冲过去时，她正把药油往渗血的伤口上倒，浓烈的薄荷味混着血腥气首冲鼻腔。
"教练说...今晚必须练出1080度转体。"她撕开黏连伤口的纱布，血珠滚落在"安泰制药"的桶身上，"否则替补上场。"
我抓住她涂满药油的小腿，皮肤温度灼人："这是感染前兆！"
"感染算什么？"她突然惨笑，指向场边埋头抹药油的年轻队员，"她们连生理期都在打黄体酮！"
远处哨声骤响，教练的皮鞋跟敲击地板的节奏像倒计时。娜娜推开我的手，镁粉从掌心簌簌洒落，在药油桶上画出歪扭的北斗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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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抉择】
医院天台的夜风卷着焚烧炉的焦臭。周主任的烟斗在黑暗中明灭，火星随风溅落在我的白大褂袖口："安泰给省队教练组三成回扣，队医每开一瓶药油抽五块。"
他递来的质检报告复印件上，丙酸睾酮检测值被红笔圈得狰狞可怖："明天赛前发布会，敢不敢当众揭这个盖子？"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我们扑到栏杆边，看见担架车碾过路灯下的梧桐叶——又一个试训队员因膝盖积液被送急诊。周主任的叹息混在夜风里："97年全运会，我徒弟的跟腱就是这么断的。"
解剖室的冷光从三楼窗户漏出，照见报告边缘的暗褐色指印，不知是药渍还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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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将倾】
闷雷碾过城市上空时，我正站在药监局灰扑扑的砖楼前。手中报告被汗水浸软，王建国医师手写的"丙酸睾酮致残案例"几个字晕成蓝黑色的溪流。
传达室老头从《参考消息》后探出头："小伙子，举报材料放窗口就行。"
玻璃窗映出身后的街道——安泰药厂的厢式货车正冒雨驶向省队，篷布在风中掀起一角，露出码放整齐的药油桶。雨水顺着桶身流淌，冲淡了"运动员专供"的红字。
诺基亚突然在裤兜震动，娜娜的短信带着训练馆的汗味撞进眼底："教练收走所有自备药膏。"
雨滴砸在手机屏幕，模糊了最后三个字。远处探照灯刺破雨幕，我看见她正在平衡木上腾跃，绷带在脚踝缠成苍白的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