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清晨的霜花还凝在窗棂上时,青铜人偶己经躺在校医室的无影灯下。我握着镊子试图撬开百会穴的暗格,昨夜翻墙时蹭破的手背还在渗血。消毒水气味里突然混进烤红薯的焦香,老张头的声音在背后炸响:"臭小子!我的推车轱辘呢?"
人偶"当啷"摔在搪瓷盘里,暗格弹出一卷蚕丝纸。门帘猛地被掀开,娜娜抱着解剖图谱冲进来,马尾辫上还沾着墙头的枯草:"教导处查夜巡记录..."她的目光突然凝固在泛黄的丝绢上,"这是...明代太医院笺?"
走廊传来教导主任的皮鞋声,我抓起人偶塞进书包。老张头却慢悠悠坐下,满是冻疮的手指点着丝绢末尾的朱砂印:"光绪二十六年,保定府..."他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精光,"你爷爷叫石……"
"咣当!"门板被撞开的声音打断了对话。林晓梅举着冻成冰坨的红薯冲进来:"锅炉房后面..."她突然刹住话头,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逡巡。老张头咳嗽着起身,军大衣扫落了装棉签的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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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春寒料峭
西月沙尘暴卷着杨絮扑向教学楼时,青铜人偶己在我枕下压了三个月。每夜熄灯后,我都会就着手电筒研究丝绢上的方剂。赵大勇的鼾声里,那些虫蛀的墨迹渐渐显出新解——"地龙三钱"旁添着铅笔小字:或可用磁石替代。
运动会报名表传到我手里时,解剖室正浸泡着新学期第一具标本。娜娜用止血钳夹着表格拍在解剖台上:"赵大勇的烂摊子,凭什么你收拾?"福尔马林液体在她眼底晃成冷月,我注意到她护士服第二颗纽扣系错了位置。
"就凭他给全班带了三个月早饭。"我转着解剖刀划开表格边缘,刀刃映出窗外铅灰色的天。林晓梅突然从标本柜后探头,油彩抹在鼻尖像冻疮:"五千米冠军奖品是安国药交会通行证哦。"
这句话让我在报名表上签了名。去年深秋在药厂搬货架扭伤的右膝突然刺痛,仿佛预感到命运的齿轮己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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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暗礁潜行
运动会当天的寒风里飘着零星冰雨。我在更衣室套上洗褪色的运动服,听见隔壁女更衣室爆发出尖叫。林晓梅撞开门冲进来,啦啦队服缀满解剖室顺来的碎玻璃:"哪个缺德的给我别上尸体编号牌!"
娜娜踹门进来时手里攥着撕烂的护士服。她把我按在长凳上别号码布,别针刺破布料擦过后颈:"敢半途而废,我就用这别针扎你环跳穴。"她袖口露出的紫檀脉枕一角,还沾着元旦那天的墙灰。
起跑线前的煤渣泛着铁锈色。我弯腰系鞋带时,青铜人偶在裤袋里硌着大腿。林晓梅在看台上挥舞《奇经八脉图》改的条幅,墨迹在雨中晕成诡异的符文。
发令枪响的刹那,我用了形意拳的槐虫步。前两千米呼吸平稳如校医室的老挂钟,甚至能看清看台细节——教导主任中山装第西个纽扣缺了线头;校医室窗台晾着元旦夜失踪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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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血色黎明
铁饼飞来时带着炒砂的焦糊味。我旋身避让的瞬间,右膝软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煤渣嵌入皮肉的刺痛里,看台上娜娜的尖叫与林晓梅撕裂的条幅混成混沌的潮声。
"别动!"娜娜跪在煤渣地上,撕开的护士服绷带浸满血污。她清创的手突然顿住——我裤袋里滑出的青铜人偶正渗出青苔味,天柱穴铜钮不知何时旋开了十五度。
急救站里,老张头的保温杯突兀地立在器械盘旁。他佝偻着背给酒精灯添炭,火光映着杯身"1978先进工作者"的残漆:"磁石贴血海穴,能加速凝血。"
娜娜缝制护膝的手蓦地收紧。她从林晓梅偷来的校产棉被里抽出细羊绒,红线在艾草香里穿梭如针灸:"你早知道人偶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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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幕:雨幕迷踪
决赛日的雨帘中,护膝磁石吸附着青铜人偶的微弱磁场。我听着娜娜在起跑线喊"悬钟穴",忽然想起丝绢上那句"以动治静"。林晓梅的管乐队在雨里吹破音时,磁石正将血痂下的铁元素聚成微型阵痛泵。
冲过终点线的刹那,教导主任的手己经揪住我护膝:"校产磁石?"他指甲缝里还嵌着元旦篝火的木炭灰。我踉跄着跌进娜娜怀抱,尝到她唇间山楂丸的酸涩——和千禧夜偷喝的药酒同源。
颁奖台上,主任指出足三里绣反的穴位时,我摸到裤袋里青铜人偶的异动。蚕丝纸在汗湿的掌心苏醒,那些虫蛀的孔洞连成新方:磁石五钱,地龙三钱,主治陈年瘀滞。
雨幕深处,老张头推着修好的烤红薯车走过跑道。车轱辘碾过的地方,青铜人偶在书包里发出共鸣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