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医生再开口,傅亦瑾已经挂断了电话。
前排的司机明显感觉到车里的气压骤降,本来是想问傅亦瑾要去什么地方的,但这会儿也不敢问了,敛气屏声的,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外头车水马龙,傅亦瑾只觉得心烦。
他打开车载保险柜,拿出烟想抽一根。
刚夹在指间,便看见南卿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视线中。
傅亦瑾望着她,点燃那根烟抽了一口。
吸烟过肺,青白色的烟雾缭绕在眼前,显得他的声音都有几分缥缈,“南医生。”
南卿循声走过去,客气又礼貌,“傅少,你还没走啊。”
“医院说你是脑震荡。”傅亦瑾开口道。
他突然觉得嘴里的烟有点涩口,刚才说话时都有点怪怪的。
南卿哦了一声,表情淡然。
哦?
傅亦瑾扯了扯领带,俊朗的剑眉蹙起,“脑震荡可以鉴伤,告对方故意伤害了。”
“多谢傅少提醒,不过这只是意外而已,没法追责。”南卿回答。
亦或者说,她不可能去追责。
毕竟追溯到源头,脑震荡是因为追尾傅亦瑾的车造成的。
到时候身份不就暴露了?
可因为是说谎,尤其是还是对着当事人撒谎,南卿表情显得有几分不自然。
傅亦瑾脸上表情愈发冷了。
他猛吸一口手中的烟,只觉得烟味愈发涩了,根本就抽不下去。
“随你!”
而后吐出嘴里那口烟,“开车。”
司机立马原地弹射起步。
未关上的车窗带起一阵风,将刚才傅亦瑾吐出的那口烟全拍在了南卿脸上。
她被呛得眼圈通红,弯腰咳嗽起来。
脑子里嗡嗡作响,不明白傅亦瑾这是怎么了。
刚才那样子,是在生气?
南卿想不通,干脆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出脑海,打了个车直奔动车站,准备回京市去。
明天就是傅老爷子每年上山祈福的日子了,南卿要回去做准备。
车里,傅亦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心情如此烦躁。
他将抽剩一半的烟在保险柜上碾灭,哑声吩咐司机,“车里的烟都过期了?扔了换新的。”
“好、好的。”司机连忙答应。
心中却纳闷。
车里的烟是他昨天刚换的啊,还特意看了生产日期,新鲜得不行。
怎么到傅少嘴里就成过期的了?
有钱人,就是挑!
司机腹诽着,又提醒傅亦瑾道,“傅少,这里离万福寺很近,要直接过去吗?”
万福寺,就是老爷子祈福的寺庙。
傅亦瑾是老爷子亲手带大的,对他最是孝敬,便也准备打算替他去祈福,免得断了这数十年如一日的规矩,就嗯了一声。
司机得令,车子调转方向,切入了车流中。
……
回到京市,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想到明天上山的人肯定很多,南卿便打算错峰今晚先上去。
反正万福寺里有个专门给傅老爷子准备的房间,她正好可以住那里。
南卿回出租屋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祈福用的东西都装在行李箱里,便出发去了万福寺。
抵达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因为南卿往年也来的缘故,寺庙里的小和尚认识她,笑吟吟的喊姐姐。
南卿也跟着笑,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果脯礼盒,“都是纯天然的,连糖都没放,但是很甜很香。”
小和尚双手接过去,眼里都带着莹莹星光,“谢谢姐姐!”
南卿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寺庙里的大师傅将他叫走,这才起身朝房间走去。
太晚了,南卿连灯都不想开,怕惊跑自己的瞌睡虫,循着记忆往床边走去。
张开手臂,直接往床上倒去。
哼!
下一秒,身下却传来男人闷哼的声音。
南卿吓得浑身都僵了,立马从床上蹦起来,要往外面跑。
房间里突然有个男人,实在恐怖。
刚冲到门口,大师傅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傅太太,刚才忘记和你说了,傅少也来了,刚才那声音,你们两个还好吧?”
傅亦瑾也来了?
南卿一愣,所以自己刚才压到的人,就是他?
一刹那,南卿心跳如擂鼓。
她与傅亦瑾共处一室,只要傅亦瑾一开灯,那她的真实身份就会被揭穿了。
南卿实在想溜。
又听见傅亦瑾开口,“没事,我们已经休息了。”
“那傅少,傅太太,你们晚安,明天早上我再来叫你们吃早饭。”
大师傅离开了。
黑暗中,傅亦瑾好像是翻了个身,声音冰冷的传过来,“滚出去。”
南卿求之不得,立马就拉开房门出去了。
傅亦瑾听见关门的声音,又再次翻身躺平,睁开眼看着虚无一片的天花板。
他真是疯了,刚才居然还以为进来的女人是南卿,差点就想开灯看个究竟了。
无比庆幸没开灯,也省得见到自己那位前妻的脸了。
傅亦瑾想着,又烦躁闭上眼,努力想将鼻尖那股若有似无的淡淡玫瑰香味断个干净。
……
寺庙里已经没了别的地方可以住,南卿便去了厨房,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乱糟糟的思考今晚的事。
虽然不知道傅亦瑾为什么会来万福寺,但听大师傅那话,明天傅亦瑾是要留在这里祈福的。
这样一来,她的身份肯定会穿帮。
得想办法避开傅亦瑾才行。
南卿想出的办法就是,赶在傅亦瑾醒来之前,上早上五点最早的一炷香,再快速诵经然后离开。
这样时间很赶,南卿根本没机会睡觉,熬了个通宵折诵经时要烧的元宝。
山上夜深露重,佛堂里更是刮过阵阵凉风。
南卿从昨晚赶去见南大山开始就没休息,而后又撞了车摔下山坡,身体撑到了极限,一阵冷一阵热交替,整个人难受得像是灌了铅,直往下坠。
“傅太太,你怎么自己先祈福了,不等你老公?”大师傅走过来,疑惑问道。
南卿从火盆前站起来,挤出一抹笑,“我还有事要先走,就不跟他一块儿了。”
大师傅觉得她走得匆忙想挽留,但今天的香客实在太多,他无暇顾及,只好作罢,“好,若是有空,傅太太你再来庙里小住几天吧。”
南卿答应着,转身往外走。
到寺庙外头,正好是一个大大的观景台,四周的山风都碰拢往这里送,南卿被吹到脑门,顿时眼前发黑,站不住要往地上倒。
她慌乱无比,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到周围抓,想稳住身子。
没想到还真的抓到了什么,堪堪保持住平衡。
“南医生?”耳旁却传来了傅亦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