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檀珏再次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戴上一方面纱。
轻盈的纱幔随风轻轻摇曳,平添了几分神秘与羸弱之感。
兵卫们交换着疑惑的眼神,私下里议论纷纷。
这炎城少主,平日里虽不常露面,但每次出现都是风度翩翩,何时见过他这般遮掩面容?
“该不会……真的是被咱们那位铁面无私的将军给‘照顾’了一番,这才不好意思见人了吧?”
一个年轻的兵卫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嘘,小声点,别让将军听见。”旁边年纪稍长的兵士连忙制止。
他接着说道,“不过说来也怪,咱们将军平日里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怎么会如此羞辱这位病弱的少主?”
旁边的老兵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将军虽严厉,但绝不会轻易动手?再说,炎城少主的身体……本就不行,就算死在途中,也是他命该如此,怪不到将军头上!”
这番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他们纷纷点头,不再议论。
檀珏犯病的事情算是行军途中的一个小插曲,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人放心上。
除了伺候在侧的侍官。
侍官忧心忡忡,望着自家少主那略显苍白的面容,不禁忿忿而言。
“少主,那烬将军委实铁石心肠,您病体沉重,她非但不延请军医为您诊治,反而加紧行军,全然不顾您的安危,真真是岂有此理!”
“休要妄言。”檀珏神色凝重。
“烬将军之责,乃护送我至巫咸城,至于我之安危,只要不危及性命,自不在她职责之内。”
侍官一听,满脸愕然,不解地眨了眨眼。
“少主怎反为烬将军开脱呢?”
莫非……
“少主有意与那烬将军结缘?”
念及此,侍官心中暗自盘算,少主前往巫咸城为质,若能联姻一位身世非常的贵女,待到回归炎城之日,必能增添一份东山再起的筹码。
就凭昨日少主跟烬将军在马车上孤男寡女、坦诚相见的时辰,他觉得,很有可能。
檀珏略作思索,沉吟片刻后,缓缓言道:“与烬将军联姻……倒也不失为一良策。”
侍官轻叹一声,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
“烬将军权势滔天,却无宗族亲眷可依,少主若有意接近,想必定能轻易将其掌握于股掌之间。只是……”
“坊间流传,烬将军心中早有所属,那人乃巫咸城司命,据说烬将军是因司命一言,才毅然决然披上戎装,若此传言属实,那么想要通过烬将军这条路,怕是难如登天。”
“传言罢了,当不得真。”檀珏说。
侍官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又抬头望向檀珏,“少主何以如此笃定?”
檀珏面上一僵,只是在面纱的遮盖下,掩饰得很好。
他怎会不知?当然是因为昨天己经领教过了,脸上的巴掌印还隐隐作痛呢。
檀珏不自然地温声说,“我渴了,去打些水来。”
侍官一听,连忙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对对对,少主说了这么多话,定是口干舌燥了,属下这就去为您讨些水来!”
一路行军,护送檀珏的浩荡队伍如同赤色洪流,提前一日半便抵达了巫咸城的巍峨城垣之下。
铁蹄轰鸣,尘土飞扬。
当这支威武之师踏入城中时,原本熙熙攘攘的百姓们纷纷避让。
一切喧嚣与嘈杂均随领头的红衣女子出现戛然而止,只余敬畏的喘息。
长长的行军队伍却倏尔分为两拨,一拨护送檀珏进城主府,一拨回了将军府。
待队伍远去,百姓们才敢抬起头来,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以往烬将军远途归来,不都是急着往城主府冲的吗?怎么这回连门都不迈了?”
“是啊,真是奇怪。难道他跟司命大人闹矛盾了?”
“谁知道呢?这些大人们的事情,咱们哪能猜得透啊。”
……
巫咸城为迎接炎城少主的到来,举办了盛大的接风宴,各路官员都在。
司命长楹也在,唯独缺了将军荼烬。
却也无人在意。
毕竟,杀孽过重的人一向不受待见,尤其是如此喜庆的场合。
檀珏身着精致的锦袍,面色苍白,显然身体并未完全康复。
他以病躯为由,婉拒了所有前来敬酒的人,甚至提出在将军府暂住的要求后,提前离场。
既然己经选定了合适的联姻对象,便要尽快培养感情。
然而,站在将军府外的时候,他还是被这萧条景象震惊了。
月光下,将军府的大门紧闭,破败的墙面,剥落的漆皮,周围杂草丛生。
侍官跟在檀珏身后,心首口快地感叹。
“天呐,还有比这更破的官家府邸吗?简首比城外的破庙好不了多少……”
檀珏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这座府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侍官快步上前,抬手轻轻敲响了将军府那己经斑驳不堪的大门。
门内,传来了荼烬的声音。
她冷冷地说,“不想死的话,别进来。”
这句话让侍官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檀珏。
将军府的大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