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栖鸢没立刻答。
风吹落树梢残叶,一片刚好落在她肩头。
她垂眸,轻轻弹掉,才缓缓开口:“陆翊川,你说得像宣誓。”
陆翊川站定在她面前,眉眼冷峻,声音低得几乎要贴到她耳边:“是事实,不是誓。”
白栖鸢看着他,唇角缓缓弯起一丝笑意,像枝头寒梅初绽,疏冷又。
“那你想听听我的‘事实’?”
他不语,只盯着她。
她偏头靠得近了一寸,眼神像月色浸着毒,温柔又锐利。
“那夜你断了气息,旁人以为你死了,我却在你心口下压了三次,吐了半口药给你。”
“那药,是我命换的。”
她轻声一句:“你既说命是我的,那你是不是也该听话一点?”
陆翊川眼中骤地沉了几分,像是被什么捏住了心。
他伸手,像是想抱她,但又克制住,手指在她肩头虚虚停住一寸。
白栖鸢却主动往前一步,贴着他耳侧轻声呢喃:
“陆督军,别再说你怕我不信你。”
“要真不信,我当初就不会救你。”
她的指尖不经意拂过他军装的袖扣,动作极轻,像是安抚,又像是勾引。
陆翊川喉结微动,眼底燃起的光己不再是愠怒,而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翻上心头。
“白栖鸢,”他声音低哑,“你这点好,是要了命的。”
白栖鸢眨了眨眼:“你命不是我的嘛?”
陆翊川盯着她,忽地轻笑一声,却不再克制。
他抬手,一把扣住她腰身,将她拽近了一寸。
“记住你说的话。”
“既然命是你的,你得收好。”
翌日拂晓。
北平郊外,一座被废弃的制药工坊外头,围着一圈密林。
乔墨领人早己封锁外围,陆翊川一身军装,冷面指令调度。
白栖鸢一袭素色短打,面容藏在兜帽里,站在屋檐下查看地形。
“外围三道岗哨清除,设了临时火线,一旦有异动,我们立刻强攻。”乔墨来报。
陆翊川点头,看向白栖鸢:“你的线,可靠吗?”
“沈景砚一向惜子如命,”白栖鸢语气淡淡,“他放出林槐的信息,不是真的给我们抓人,是在喂饵。”
“他赌我们急于找出旧雪藏的核心。”
陆翊川冷笑:“那我们就陪他赌一场。”
她轻轻一笑,掀起兜帽一角,露出一双狡黠的眼。
“你不怕他设陷阱?”
陆翊川抬眸看她:“我怕你不在。”
两人对视一瞬,气氛莫名紧绷。
“开局吧。”白栖鸢低声,眼神一敛。
她转身走入工坊门前,手指一抬,袖中藏针轻巧飞出,啪地一声,瞬间破开门锁。
门扉轰然开启,内里尘土弥漫。
陆翊川立刻挥手:“乔墨,人进半排,火力压后。其余清巷通道,封死!”
枪声、脚步声交错,硝烟中,白栖鸢己先一步掠入。
工坊深处,果然留下了一间假药炼制间,中央摆着一口假炉,炉下却藏着一层暗格。
白栖鸢蹲下身,指尖轻轻一拨,一只黑铁箱滑出暗层。
乔墨上前欲开,白栖鸢却伸手拦下:“慢。”
她手指一弹,耳垂的暗金耳坠飞出,啪一声敲在铁锁边角。
瞬间,箱底“嗞啦”一响。
一枚针型炸弹应声弹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白栖鸢从袖口抽出一枚水银封针,迅速一旋,炸弹断口封死。
她站起身,轻笑道:“沈景砚这是在说,我们离得越近,越危险。”
陆翊川眸色沉了几分,低声一句:
“所以我要靠你更近。”
北平,西南角,临时情报站夜间密会
木门轻阖。
屋内仅一盏孤灯,陆翊川站在窗前,白栖鸢缓步而入,手里拿着那只黑铁箱。
“你看了?”他开口。
她点头:“是假药方,但有意为之。沈景砚在做的不是投毒,他在挑人。”
陆翊川转身,剑眉微蹙:“什么意思?”
白栖鸢指尖轻扣铁箱,声音很轻:“每一张伪方,都缺一味。分别是枳实、丹砂、鸦胆子、细辛……他在试,谁能看出缺失。谁能补全。”
“他在选医者。”陆翊川声音低沉,瞬间明白。
白栖鸢笑意微冷:“或者说,在挑谁有资格成为他‘旧雪藏’的下一任调配人。”
陆翊川的眼神沉了下去:“若是这些试药者都在北漠,他便能以此掌控边军。”
“也许不仅是边军。”白栖鸢低声,“他若挑中合适的人,就可以完全绕开‘凰医’的旧脉,建立自己的药物供应链。”
乔墨这时推门而入,神情凝重:“沈景砚在城西别馆设宴。邀请对象,包括几位旧部将领和北平的药材大商。”
“是鸿门宴。”陆翊川语气冰冷。
白栖鸢慢慢合上铁箱,轻声道:“但我们可以让他,连个筷子都端不稳。”
她抬眸看向陆翊川,眼神带笑却透着一抹锋芒:“陆督军,要不要和我演一场好戏?”
陆翊川看着她,眼中浮起一丝暗火:“你又想拿我当幌子?”
白栖鸢挑眉,笑得漫不经心:“哪是幌子?我是你八抬大轿娶的,带我出场,天经地义。”
她一身月白缎衣,立在昏黄灯下,眉眼飞扬得像极了夜风里的火。
陆翊川喉结轻动,半晌,低声咬牙:“白栖鸢,你总能把婚姻说得像是局中筹码。”
她眼神一顿,忽而收了笑意,走近一步,眸光落在他胸前军章上,轻声问:“可如果不这样,我还怎么和你并肩?”
那语气既温也冷,仿佛真将情爱与算计一刀劈开,叫人听不出哪句真,哪句假。
陆翊川眉头紧蹙,一把抓住她腕子,将她半揽进怀中:“你记住,不管局有多大,我护你,不是为了被你拿去喂狼。”
白栖鸢倏地抬眼,眨了眨,忽然又笑了:“那今晚,就靠你撑场子。”
她踮脚,轻拍了拍他肩头,走得潇洒。
陆翊川站在原地,眼神幽深地盯着她背影,仿佛要将她刻进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