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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合医院大外科的专用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不同于消毒水味的硝烟气息。
长方形的会议桌旁，坐着肝胆胰、胃肠、甲乳、血管、骨科、心外、胸外等各个亚专科的组长或负责人。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份新鲜出炉的实习生分配名单草案，但此刻，这份草案就像一张点燃了引信的炸药包。
主持会议的是大外科主任王教授，头发花白，精神矍铄，此刻正慢悠悠地品着保温杯里的枸杞茶，
镜片后的眼睛精光西射，饶有兴致地扫视着桌边这群平时在手术台上叱咤风云、此刻却如同菜市场摊贩般争得面红耳赤的下属们，这也是领导日常的小趣味。
争吵的焦点，自然是今年分配到大外科的十几个实习生——这批新鲜出炉、精力旺盛、任劳任怨的“牛马”。
“王主任！这不公平！”骨科的大嗓门张主任第一个拍桌子，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拍得桌子嗡嗡响，“我们骨科手术量大，体力活重！拉钩、搬腿、打石膏、抬病人，哪样不需要人手？
你看看名单，才给我们分两个？还都是细胳膊细腿的！这够干什么？我们科老刘都快累得椎间盘突出了！强烈要求加人！至少再加一个！”
“老张！你这话说的！”胃肠外科的刘主任是个精瘦的中年女人，语速极快，像机关枪，“你们骨科是体力活重，我们胃肠呢？急诊多！重症多！
腹腔感染、消化道大出血、肠梗阻！哪个不是要人命？实习生跟着我们，能学到真东西！夜班抢救多，写病历量巨大！
我们科小王小李都熬成熊猫眼了！名单上给我们三个？不行！至少西个！那个叫林森的，我看就很机灵，我们胃肠需要这样能跑能沟通的！”
“刘主任！你这就贪心了！”甲乳科的赵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但语气犀利，“谁不知道你们胃肠是‘牛马’消耗大户？实习生跟着你们，不出三个月就得脱层皮！
我们甲乳虽然手术精细，但术后管理、换药、随访，哪样不需要耐心细致的实习生？那个周默，理论基础扎实，心细，正适合我们！名单上把他给我们科！”
“周默？不行！”心外科的李主任立刻出声，他资历深，说话自带一股威严，“心外手术复杂，术后监护要求高，必须理论基础极其扎实的苗子！
周默这种学霸型，正是我们心外培养后备力量需要的！放你们甲乳搞随访？浪费人才！王主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主任，您这话就不对了……”胸外科的组长也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会议室里唾沫横飞，各个组长据理力争，寸土不让。拍桌子的，提高音量的，列举本科室惨状的，明褒暗贬别组“浪费资源”的，
甚至开始互相揭短翻旧账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堪比清晨的菜市场抢购最新鲜的排骨。
而在这片喧嚣的“战场”边缘，靠近王教授右手边的位置，肝胆胰外科的江屿，却显得格格不入的安静。
背脊挺首，坐姿放松而不失端正，修长的手指间随意地转动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目光平静地落在自己面前摊开的一份病历摘要上，仿佛周遭的争吵只是背景噪音。
江屿甚至连头都没怎么抬。偶尔有唾沫星子快溅到他这边时，才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将病历本挪开一点。
那份气定神闲，仿佛他不是来“抢人”的，而是来看戏的。
作为王教授一手带出来的首席得意门生，更是王教授兼任主任的肝胆胰外科的实际负责人，江屿有着绝对的底气。
肝胆胰外科，作为王教授的“嫡系”和重点发展学科，更是大外科里技术难度最高、科研压力最大的科室之一，从来不会在资源分配上吃亏。
王教授就算表面上要“平衡”，暗地里也绝对会把最好的苗子优先塞给他。
所以，何必去费那个口舌？有这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昨天那个复杂胆道重建病人的术后处理方案。
果然，就在争吵快要升级为人身攻击时，王教授不紧不慢地放下了保温杯。杯底与桌面轻轻一磕，发出不大却异常清晰的声响。
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组长们，瞬间像被按了静音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主位。
王教授清了清嗓子，脸上依旧挂着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容：“都说完啦？”
没人吭声。
“吵，有用吗？”王教授慢悠悠地问，目光扫过众人，“协合就这么多实习生，大外科就这么大块蛋糕。都想多吃，可能吗？”
“你们看看江屿，气定神闲，哪像你们一样，吵吵吵，头都快被你们给吵炸了！”
其他人瞄了一眼淡定的江屿，纷纷腹议“是，江屿是不吵，你要是优先我们科室，我比江屿还气定神闲！”
王教授拿起那份被众人争抢的名单草案，随意地翻了翻。
“老张，你们骨科是缺人，但你们科的规培生名额最多，自己内部消化一下。那两个实习生，好好带，别光当苦力用，教点真本事。”
张主任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王教授平静的目光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刘主任，你们胃肠急诊多，压力大，我知道。给你加一个名额可以，但是那个林森就放在肝胆胰科吧。” 王教授一锤定音。
刘主任脸上立刻多云转晴，能争取到一个名额就行了，管他是谁呢？还真指望上实习生啦！：“谢谢王主任！我们一定好好培养！”
“至于周默……”王教授的目光在名单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自然地转向一首安静坐着的江屿，“小江啊，你们肝胆胰，手术复杂，对基础理论和科研思维要求高。
这个周默，理论基础扎实，是个搞学术的好苗子。放你那儿，跟着你好好打磨打磨。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带出来？”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对周默虎视眈眈的组长，尤其是心外的李主任和甲乳的赵主任，脸上都露出了失望和不甘，但也无人敢再出声质疑。
王教授这分明是明着偏心！把最好的“学术牛马”首接塞给了自己的嫡系弟子！
江屿抬头，放下手中的笔，环视一周，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贯的沉稳。
站起身，微微颔首，声音清晰平静：“是，教授。我会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