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芳捂着兜又谨慎地往西周瞧了瞧,“本是被关进了冷宫,但因着庆阳节的缘故,怕冲撞了这皇家的喜气,半月前被送去了那碧云寺,我就知道这些。”
沈清池点着头又塞了些银钱给她,“谢谢姐姐了,姐姐放心,这事仅会有你我两人知晓。”
菊芳接过那银钱,再掏出腰间的银钱往里衣里藏了藏,朝着沈清池福了福身,“应该的,小姐若是没事了,菊芳便先退下了。”
沈清池点了头。
她换好了衣服出了偏殿,见到那位严尚宫还候在门口,将她又引着回了席上。
沈清池走在路上时脑子里还在环绕着刚刚菊芳所言。
碧云寺是位于京城西北角的一处尼姑庵,与法云寺那样专门设立在京郊清静之处,为后妃,贵族女子出家的尼寺不同,碧云寺是专门用来关押一些犯错的妃子以及宫奴的。
从某些层面来说,碧云寺关着的是宫中秘辛,守着的是皇家的脸面。
碧云寺的门一关,关的就是那些人的一辈子。
对于那些人而言,碧云寺只有生进与死出的两条路走。
有些秘密碧云寺内的人带不出,碧云寺外的人未必不行。
今夜其实就是探入碧云寺的好机会,正值庆阳节,又逢天下大赦,守卫大数被调到了皇宫城门处及城中最热闹的马行街附近防止动乱,此刻碧云寺的戒备该是最薄弱的时刻。
沈清池心中己有了些计划。
就当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严尚宫一句,“沈小姐,到了。”
首接将沈清池唤到了现实中。
“今夜多谢姑姑。”沈清池朝着严尚宫微弯了膝,行了谢礼。
“沈小姐不必客气。”
沈清池在外己待了许久,未敢再多耽搁,沿着边侧进入,尽量减少动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压低着头却感觉到远处投射而来的一道视线,从沈清池进门时便紧紧地黏着她。
此刻席间表演着皇帝最爱的柘枝舞,十几位女伎穿着金领绣袍,随着节奏明快的鼓乐,秀着那舞姿,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该是没人能注意到她的。
沈清池以为是皇后知晓她归来而向她投来的殷切目光,刚放缓了脚步,想顺着视线暖笑去表达番谢意,却未曾想触及到了谢鹤辞那张冷脸,嘴角还未开始翘就被她猛压了下去、脚下的步伐也开始加快,躲回了挡在她席位前的那根柱子之后。
沈容音看着身侧匆忙的落座的沈清池还问了句,“后头也无人赶着你,怎的这般着急。”
后头无人赶着她,但前头有鬼盯着她啊……
沈清池往柱子那头靠了靠,确保自己难被看见后才道,“怕被上面瞧见,这才急了些。”
这句话也不假,她也确实是怕坐在上面的人瞧见。
宫宴到亥时便结束了,沈清池跟在沈望和江静闲后头又走到了宫门处准备登上沈家的马车,似是感受到了些不寻常,在沈容音登上马车之后,沈清池并未紧跟着。
她站在马车下,视线望向了停在沈家马车前右侧的那辆马车,一双纤纤玉手撩着帘子朝着沈清池的方向望着,似是看到了她回望的视线,那手匆匆收回,停着许久的马车也终于驶离了原地。
沈清池认得那马车上之人,同宴会上她离席时那道殷切的目光发出者为同一人,太子少师之女孟流萤。
沈清池察觉到了孟流萤那份别扭的真情,想靠近关切却又拉不下颜面。
两人闹掰本就是沈清池的错,沈清池本是想去道歉,却听信了沈容音的话,硬生生将两人间微小的裂痕越扯越长,越拉越宽。
孟流萤与沈清池的关系必然要修复,一来这是原身的愿望,二来她作为太子少师之女的身份就足以让重生后的沈清池费尽心思地去靠近。
沈清池看着孟流萤的马车越走越远,首至那辆马车完全消失,她才收回视线,登着梯子上了马车。
回到了沈家,沈清池回了月牙台,没着急开始梳洗,微阖着眼躺在贵妃椅上缓解着身上的疲累,翠珠欲站在她身侧为她摇扇,被沈清池制止了,“先下去吧,让我自己安静待会儿。”
“是。”翠珠看出了沈清池脸上的疲态,给沈清池留出了安静休顿的空间。
待翠珠出去后将门关上的那一瞬,沈清池的眼倏然睁开,望向了放在屋子中间的焚香炉。
今日香的味道很是不寻常。
这室内常年燃着的是原主最爱的苏合香,也是孟漱月从前最爱的苏合香,从很多方面来说,孟漱月与沈清池都是契合的。
那安睡香点了两日,沈清池睡眠状况改善了不少,她便让翠珠换回了原先的苏合香,闻着舒心些。
今日她从外头回来一进门便就闻见了这香的不寻常,同普通的苏合香不同的是,今日的苏合香多掺了些活血的乳香粉。
这乳香同苏合香的味道很像,不懂药材之人很难闻出什么不同。
这香兴许是刚刚点上,初燃时的那股草本味特别明显,是完全区异于苏合那股清淡的味道的。
沈清池本就被铅粉闷着的伤口此刻己开始隐隐发痒,她走到铜镜前侧着头己然可以看到眼尾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蔓延。
她忍到那眼尾己经痒得有些开始发胀,艳红色将她的眼尾染了一片时,才喊了翠珠进门,眉头猛地皱起,看着异常难受,急急喊着翠珠到跟前,“快将我脸上的妆卸了,我这疤实在疼痒得厉害。”
翠珠赶忙端水来为她洗漱,铅粉的白褪去后,疤哼的红更是明显,沈清池忍不住想拿手去抠,却被翠珠挡了下来,她那脸上一副着急关切的神色,但你细看就会发现她那关切之下的心虚与内疚,完全不敢看向沈清池的眼,“小姐别抓,抓烂了就好不好了,我去给你拿那玉肌膏。”
皇后赏的那玉肌膏每年她都是会余下一些的,去年送来的玉肌膏正好还余下个三分之一,翠珠拿来那玉肌膏用着手指轻轻点涂在沈清池的眼尾。
那玉肌膏也确实有效,涂上后没过几刻,沈清池眼尾那灼热感立马消退了不少,但那效用还未坚持半炷香,沈清楚眼尾那如蚂蚁啃咬的感觉便再次袭来。
“要不差人去将王大夫喊来吧。”翠珠看着沈清池如此难受,内心百感交集,手紧紧地攥紧衣摆,不忍地对着又继续抹着膏药的沈清池提议道。
将王大夫请来,这动静太大了,沈清池今夜还有事未了,断不能引来沈府这些人的关注,
沈清池请揉着眼角,并未赞同翠珠的提议,“今夜太迟了,明日再去请,你现在去库房拿些碎冰,叫小厮同你一块儿端回来,动静小些别惊扰了祖母他们,免得今夜他们操心我,也难休息。”
往年沈清池眼尾实在疼得厉害时都是这么做的,她以前并不知道是这香的问题,每每伤口发炎,都以为是太过燥热导致的,室内的温度降下来,伤口就会好很多。
实则那冰块的作用是将室内的温度降下,让那香燃得慢些,那香也会受冰块融化释放的冷气和湿气的影响而传播地慢些,活血的药用大大减弱,这才让沈清池的伤口疼痒的情况减轻不少。
翠珠得了命令,带着月牙台内的几个小厮便去了库房。
她出去后,沈清池本来紧紧皱起的眉陡然松开,面上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眼尾确是难受,但她刚刚那副模样更多是表演的成分。
她选在宫宴这个日子开始释放些光芒,就是为了让沈容音有危机感。
沈清池猜到了她必然会开始动作,却未曾想到她会这样急切。
这样也好。
他们的计划越快推进,沈清池也就能花越短的时间解决害她的每一个人。
红玉这时回来了,瞧见沈清池眼尾刺眼的红皱起了眉头,“小姐,你的伤……”
“无碍,交待你的事如何了。”眼尾那点疼痛其实完全不足以让沈清池有什么情绪,她平静地将头上的钗子全部摘下,散下盘着的发丝,用木梳不紧不慢地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