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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宗的晨雾还未散尽，谢昭就着阮枝端来的药盏，指尖突然触到碗底硬物。
"是信。"阮枝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正用银剪挑亮烛芯，火光在她眼尾扫过，"今早送药时，药童说有个戴斗笠的人塞给后厨帮工，只说'给谢昭'。"
谢昭捏出那枚浸了药汁的纸团，展开时墨迹晕成一片，却仍能辨出朱砂笔力："古武遗迹三日后启于云栖谷，机不可失。"他的拇指过纸背——是极薄的蝉翼笺，带着淡淡沉水香，像极了天机阁密信的材质。
"阿昭？"阮枝见他攥纸的指节发白，端药的手便悬在半空。
"该去。"谢昭突然笑了，随手将纸团丢进炭盆，火星噼啪舔着纸角，"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当外门杂役，对吧？"他伸手揉乱阮枝额前碎发，目光却落在窗外——晨钟刚歇，几名内门弟子正提着药箱往演武场去，那里昨夜死了十七个九幽会的人，血还凝在青石板上。
三日后未时，云栖谷口。
谢昭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挂着阮枝新绣的锦囊（说是装驱虫药，他知道里面塞了半瓶迷心粉），身后跟着阿蛮——这丫头非说要穿火凤部落的赤羽裙，红得像团烧山火，此刻正蹲在路边踢石子："都说遗迹在谷里，怎么连个鸟影子都没有？"
"急什么？"谢昭扯了扯她快扫到地面的裙角，"赵雷他们呢？"
"在这儿！"树后转出个精瘦少年，正是内门弟子赵雷，他身后还跟着钱峰、孙浩，三人都背着玄铁剑，剑鞘上缠着青冥宗的云纹——谢昭昨晚用三坛十年陈酿换的人情，"昭哥，谷里有动静！"
一行人顺着山径往里走，越靠近谷心，山风里越添了股铁锈味。
转过最后一道崖壁时，谢昭脚步猛地顿住——前方空地上，七八个劲装汉子正挥着铁镐砸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身刻满虫蛀般的古纹，每砸一下，地面就震得石子乱跳。
"住手！"阿蛮性子最急，抬手就要掷出袖中淬毒的金铃，却被谢昭一把攥住手腕。
"千机匣。"他低喝一声，怀中暗匣自动弹出半寸，冰凉的触感贴着小腹。
推演纹路在掌心流转的刹那，谢昭瞳孔骤缩——那些汉子每砸一下，石碑上的古纹就暗一分，若等碑身碎裂，整座遗迹怕是要永远封在山体里。
"赵雷，按住钱峰。"谢昭反手抽出腰间黑锤，"孙浩，捂耳朵。"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汉子己经抡起铁镐砸向碑顶。
谢昭足尖点地掠过去，黑锤擦着那人后颈扫过，"当"的一声撞在镐柄上。
那汉子虎口崩裂，铁镐"哐当"落地，抬头正要骂，却见谢昭冲他勾了勾手指："想活命就退开，这碑砸不得。"
"哪来的小崽子多管闲事？"人群中走出个络腮胡，腰间别着柄断刃，"老子们找这碑找了半月，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他使了个眼色，左右立刻围上来西个汉子，其中一个还摸向腰间的火折子——谢昭眼尖，那火折子上缠着靛青丝线，正是九幽会标记。
"阮枝。"谢昭退后半步，靴底在地上碾出半道浅痕，"准备你的粉。"
阮枝应了声，袖中锦帕在风里抖开，浅金色粉末随着山风飘向敌群。
络腮胡突然打了个踉跄，揉着太阳穴骂："什么鬼风......"话没说完，他身后的汉子己经挥刀砍来——不是冲谢昭，是冲那石碑！
"果然。"谢昭低笑一声，脚尖点在之前碾出的浅痕上。
预先埋在土里的机关阵被触发，地面凸起数道石棱，将刀风引向左侧山壁。"轰"的一声闷响，山壁炸出个一人高的窟窿，碎石像暴雨般砸向敌群。
"迷心粉生效了？"阿蛮拍着手跳起来，她的赤羽裙在血雾里翻飞，"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可不？
中了迷心粉的汉子们红着眼，刀枪全往同伴身上招呼。
络腮胡被砍了道口子，疼得首抽冷气，突然瞥见谢昭站在圈外冷笑，立刻明白上当："小杂种！
老子跟你拼了——"他从怀里摸出枚黑针，就要往自己心口扎。
谢昭等着这一刻。
他故意踉跄半步，露出后腰破绽，络腮胡眼睛一亮，挥刀扑上来。
刀刃距离他后心还有三寸时，谢昭猛然转身，颈间恶念珠泛起幽光——那是吸收了络腮胡滔天杀意的震颤。
他抬手扣住对方手腕，内力顺着掌心灌进去，络腮胡瞬间如泥。
"搜他。"谢昭把人甩给赵雷，自己蹲在石碑前。
指尖刚触到碑身，古纹突然泛起青光，像活过来的蛇般游向碑顶。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嚎，剩下的敌人要么被迷心粉控制互砍，要么被碎石砸得头破血流。
"昭哥！"赵雷举着枚黑铁令牌跑过来，牌面刻着"九幽会执事令"，还沾着血，"这老小子怀里还有张地图，标着遗迹入口！"
谢昭接过地图扫了眼，抬头时正撞进阮枝担忧的目光。
她发间的银簪歪了，裙角沾着泥，却仍踮脚替他擦掉脸上的血渍："伤着没？"
"比上次被你煎的药汤烫着轻多了。"谢昭笑着抓住她的手，转头看向阿蛮，"丫头，准备好见世面了？"
阿蛮把金铃往腰上一系，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本少主倒要看看，这破石头里能藏什么宝贝。"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吹得石碑上的古纹发出蜂鸣。
众人顺着地图走到石碑后，原本光秃秃的山壁上，竟缓缓浮现出一道石门。
门沿刻着吞云噬雾的饕餮，门隙里渗出的寒气冻得人牙根发酸。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谢昭摸了摸怀中的千机匣，率先抬脚跨进门内。
阮枝紧跟着攥住他的衣袖，阿蛮蹦跳着挤进来，赵雷三人举着火折子殿后。
就在最后一人——孙浩的脚尖刚迈过门槛时，身后传来"咔"的一声。
众人同时回头，只见石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门缝越来越窄，最后"轰"的一声彻底封死。
遗迹内部的空气瞬间变得潮湿，墙壁上镶嵌的灵晶石发出幽蓝微光，像无数双眼睛，静静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