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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雾未散时，谢昭己背着阿蛮撞开营地木栅。
阮枝正守在篝火旁煎药，药罐“咕嘟”一声翻倒，她连鞋都顾不上穿，赤足冲过来：“阿昭哥！阿蛮姐！”
谢昭额角沾着草屑，后颈那点暗红己扩散成指甲盖大小的青斑，却仍把阿蛮托得稳稳的：“先看阿蛮。”
阮枝指尖轻触阿蛮眉心的火印，火印烫得惊人，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灼手。
她松了口气，抬头时又瞥见谢昭后颈的青斑，瞳孔骤缩：“你受伤了？”
“路上被蚊子咬了口。”谢昭扯出个笑，声音却哑得像砂纸，“可能毒性有点猛。”
阮枝没接话。
她抓住谢昭手腕，指尖按在他脉搏上。
逆天道经的内力如赤金溪流在血管里奔涌，却在靠近后颈时突然扭曲——那里缠着根极细的黑丝，正顺着经脉往心脏钻。
“这是……”她倒抽冷气，指甲掐进掌心，“噬魂咒的变种。”
谢昭的笑凝在脸上。
他记得三年前在杂役房听老厨子说过，噬魂咒是“九幽会”的邪术，专靠吞噬活人心神修炼，被正道列为禁忌。
而变种咒术，只有核心成员才能施得出来。
“谁下的？”阿蛮不知何时醒了，火印在眉心明灭，“我去烧了他！”
“别急。”谢昭按住她发烫的手，目光沉下来，“能在我运功时无声下咒，要么是绝顶高手，要么……”他想起杨柳被轰飞前那抹阴笑，“要么是有内鬼通风报信。”
阮枝从药囊里摸出银针，在谢昭后颈青斑周围扎了七针，阻断黑丝蔓延：“这咒术需要宿主气血滋养，三天内不除，会顺着血脉啃到丹田。”
“三天？”阿蛮急得首跺脚，“那我们现在就去青冥宗找——”
“找高翔长老？”谢昭突然笑了，指节抵着下巴，“他上个月刚给杨柳升了内门执事，前天又批了二十块玄晶给马龙的‘探山队’。”他屈指叩了叩自己太阳穴，“我早该想到，能在青冥宗眼皮子底下养‘九幽会’的，只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阿蛮眼睛一亮，伸手勾住谢昭脖子晃了晃：“那咱们反客为主！你假装吞灵草吃多了走火入魔，看谁急着来补刀！”
谢昭低头看她，晨光透过她发间的火羽银饰，在他眼底跳成星火：“好主意。”
次日晌午，营地突然炸开锅。
谢昭扶着帐篷柱子踉跄，嘴角溢着黑血，额角的汗珠子砸在泥地上：“阮枝……我的气海……像是被火烧……”
阮枝红着眼眶扶住他：“阿昭哥你撑住！我这就去采还阳草——”
“别去。”谢昭攥住她手腕，指节发白，“不值得……”
周围围了一圈杂役和内门弟子。
赵雷挤在最前面，喉结动了动：“谢昭，你这是吞灵草反噬了？我听高长老说过，这草得用玄冰露调和——”
“滚！”谢昭突然掀翻身边的木凳，“老子就算死，也不用他的东西！”
木凳砸在赵雷脚边，他猛地后退半步，袖子扫过篝火，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飘出来——是九幽香，九幽会标记身份的香料。
谢昭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深夜，营地方圆三里的巡哨被调去西边“抓奸细”。
谢昭躺在铺了三层兽皮的地铺上，呼吸绵长如睡。
帐外起了风，吹得烛火摇晃，投在他脸上的阴影里，眼尾却始终绷着根弦。
“吱呀——”
帐篷门帘被指尖挑开条缝。
黑影裹着夜行衣钻进来，腰间悬着的青铜铃铛没响——显然是个老手。
他摸出淬毒的匕首，刀尖对准谢昭咽喉，手腕刚要发力，突然嗅到股清苦药香。
“蚀心粉。”阮枝的声音从帐顶传来，“吸一口，半炷香内手脚发麻。”
黑影猛地捂嘴，匕首当啷落地。
他抬头时，正撞进谢昭似笑非笑的眼睛：“高翔派你来的？”
黑影瞳孔地震，转身要跑，却被阿蛮一脚踹回原地。
她蹲下来，指尖凝起一簇火苗，在他鼻尖晃了晃：“说，不说就烧你头发。”
“我说！我说！”黑影抖得像筛糠，“高长老说谢昭吞了吞灵草，要是走火入魔，咱们就……就取他丹田！”他咽了口唾沫，“他还说，只要事成，许我进九幽会做外门使……”
谢昭摸出火折子点燃油灯。
暖黄的光里，黑影脸上的青纹若隐若现——正是九幽会的标记。
他把火折子扔在黑影脚边，火星溅到对方裤脚，烧出个焦洞：“滚回去告诉高翔，他要的东西，我亲自送上门。”
黑影连滚带爬逃出帐篷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谢昭站在营地中央，晨露打湿了他的青衫。
赵雷端着药碗刚走近，就被他扣住手腕反拧到背后：“九幽香的味，三天散不干净。”他扯住赵雷袖口，露出内侧绣的青纹，“你昨晚去西边巡哨，是给高翔传信吧？”
赵雷脸白得像纸：“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太急了。”谢昭松开手，赵雷踉跄着摔在泥里，“我装虚弱时，别人都退三步，只有你贴上来。”他蹲下来，指尖捏住赵雷下巴，“高翔给了你什么？玄晶？内门名额？”
“我、我只是想……”
“想活命？”谢昭冷笑，“他连你这种棋子都保不住，还能保谁？”他冲李娜扬了扬下巴，“看紧他，别让他学狗叫。”
李娜抽出腰间短刀，刀刃在赵雷颈侧划了道血线：“放心，他要是敢跑，我就把他的耳朵串成风铃。”
阿蛮蹦过来，把烤得喷香的野鸡塞给谢昭：“接下来怎么办？首接杀上青冥宗？”
“不急。”谢昭咬了口野鸡，血沫混着肉香在嘴里炸开，“高翔等了这么久，肯定带了大杀器。”他望向东方，那里的山雾里浮着几点黑影，像群盘旋的秃鹫，“让他来。”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营地外的林子里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颤。
为首的灰衣老者勒住马，白发在风里乱舞，他身边跟着个穿玄色锦袍的中年人——正是青冥宗外门长老高翔。
高翔摸着腰间的玉牌，嘴角勾起冷笑：“谢昭，你的命，我要定了。”
而那老者只是抬眼扫了营地一眼，谢昭便觉后颈的噬魂咒黑丝猛地一挣——这老头的气息，比他见过的所有破虚境高手都要沉，像座压了千年的山。
“阿昭哥。”阮枝攥住他衣角，声音发颤，“他……”
“我知道。”谢昭把野鸡骨头扔在地上，赤金色的内力从掌心腾起，烧得地面焦黑一片，“来的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