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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剑山庄的议事厅里，檀香烧到第三柱时，门童的声音像片碎瓷扎进了寂静里。
"王长老！金刀门...金刀门没了！"
王虎正用刀尖挑着茶盏里的枸杞，刀面映出他虬结的脖颈。
闻言手一抖，刀尖"咔"地扎进梨木桌案，枸杞溅到赵雷的玄色绣纹上。"放屁！
金刀门有十二根玄铁桩布的困龙阵，凝气境修士都得栽里头！"
赵雷捏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指节泛白。
他没去擦衣襟上的枸杞，反而凑近门童："飞鸽传书怎么说？"
"说...说谢昭踩着晨雾进的山门，徒手拆了阵法，金刀门主刘飞被他捏碎丹田。"门童喉结滚动，"还说...还说他临走时收了块刻'铁'字的令牌。"
"铁字令牌？"王虎突然站起来，带翻了身后的木凳。
他腰间的铁剑嗡鸣出鞘三寸，"那是当年仁剑山庄给咱们的信物！
谢昭拿了这东西，分明是冲咱们来的！"
赵雷终于擦了擦衣襟，动作慢得像是在数枸杞的纹路："王兄别急。
金刀门那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谢昭能破，说明他至少有破虚境的手段。
咱们铁剑山庄..."他抬眼看向梁上悬的"铁胆"匾额，"总不能学金刀门硬扛。"
"软蛋！"王虎的刀"唰"地劈在两人中间的案几上，梨木裂成两半，"当年咱们跟着仁剑山庄灭天机阁时，你怎么不说软？
现在人家寻仇寻到门上，你倒要当缩头乌龟？"
赵雷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盯着王虎脸上跳动的青筋，突然笑了："王兄忘了？
当年动手的是仁剑山庄的人，咱们不过是递刀。
谢昭要报仇，首当其冲该砍仁剑山庄的牌匾——可他先动金刀门，再盯着咱们..."他屈指叩了叩那半块刻着"铁"的令牌拓印（门童刚送来的飞鸽附件），"这说明他在找当年的同谋名单。"
王虎的刀在发抖。
他突然抓起案上的酒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络腮胡往下淌："那你说怎么办？
等他来屠门？"
"暂避锋芒。"赵雷的手指在桌案裂纹处游走，"你带二十个好手去联络青竹帮、黑风寨，咱们三面夹击。
我守山庄，拖到你回来。"
王虎把酒坛砸在地上。
瓷片飞溅时，他盯着赵雷眼底的算计，突然觉得这张总是含笑的脸比谢昭的刀还冷。
但他终究甩袖出门，靴底碾碎一片瓷渣："子时前我必带援军回来。
你要是敢..."
"王兄放心。"赵雷弯腰捡起半块酒坛碎片，在掌心划出血珠，"我这条命，还想多活几年看谢昭的脑袋挂在山门呢。"
月上中天时，铁剑山庄的后山脚渗出些微腥气。
谢昭贴着岩壁蹲下，恶念珠在掌心发烫。
他能听见守夜弟子的骂声顺着山风飘过来："老子守了三夜，连只耗子都没见着！
赵护法说什么'谢昭可能从后山摸'，我看他就是吓破胆了——"
"嘘！"另一个声音压低，"你没听说金刀门的守卫？
说是被吸走了魂，站着都能睡着。"
谢昭的指尖轻轻转动恶念珠。
这串黑檀木珠子突然泛起血光，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两个弟子的怨气顺着夜风钻进来：疲惫、不甘、对赵雷的怨怼。
珠子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丝，他的内力却像被浇了热油，在经脉里"轰轰"作响。
"砰！"
后山突然炸开一声脆响。
谢昭抬头，正看见阿蛮的身影从悬崖上倒翻而下，火凤弓在月光下泛着赤金。
她的发梢沾着青苔，却笑得像团烧红的炭："昭哥哥，你要的火——"
火矢离弦的瞬间，整座山庄的夜空都烧起来了。
那支箭裹着南荒火凤的血脉，擦过粮仓屋檐时，梁上的干茅草"轰"地腾起一人高的火苗。
守粮仓的弟子尖叫着撞开木门，却见火势顺着房梁往上窜，眨眼间就把"铁剑粮库"的木牌烧得卷曲。
"有敌袭！"
"救火！快拿水——"
混乱像滚水泼进热油。
谢昭借着人群骚动的掩护，把染血的粗布往脸上一蒙，混进提水的弟子堆里。
他听见赵雷的声音从演武场传来，带着惯有的冷静："西院留十人救火，东院、北院各封两门，没我的令不许放任何人进出！"
"赵护法！"谢昭突然踉跄着扑过去，"我...我刚看见两个穿黑衣服的，往柴房那边去了！
他们说...说谢昭给了他们好处，要里应外合！"
赵雷的瞳孔骤缩。
他盯着谢昭脸上的血污，突然抽出腰间软剑抵住对方咽喉："你是谁？"
"我是新投的散修李三！"谢昭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今早才来投奔的，赵护法您昨天还夸我刀法利落..."
赵雷的剑尖松了松。
他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轻响。
阮枝缩在柴房阴影里，袖中玉瓶倒出最后一点粉末。
那是用曼陀罗花、蚀骨草和她自己的血炼的噬魂蛊，遇水即融——而铁剑山庄的水井，此刻正被提水的弟子们围得水泄不通。
第一声惨叫响起时，赵雷正在检查柴房。
那个他亲手训练的护院弟子突然从背后扑过来，指甲像钢刀般划向他后颈。
赵雷旋身避开，软剑挑开对方手腕，却见那弟子的眼睛变成了浑浊的灰白色，嘴角淌着涎水，又疯了似的扑上来。
"你疯了？"赵雷挥剑刺伤对方肩膀，可弟子像感觉不到疼，反而抱住他的腿。
更多脚步声从西面八方涌来，他看见东院的张执事正用剑捅向自己的亲卫，西院的马教头把救火的水桶砸在师弟头上。
"是蛊！"赵雷终于反应过来。
他挥剑劈开扑上来的三人，却觉得后颈发凉——这些弟子的攻击路线，分明是在把他往演武场中央逼。
月光突然被阴影遮住。
谢昭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上，逆天道经的黑气在周身翻涌如墨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雷："你的罪，是勾结仁剑山庄，陷害忠良。"
"你...你怎么知道..."赵雷的软剑"当啷"落地。
他这才看清谢昭腰间的千机匣——那东西正"咔嗒咔嗒"转着，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命门上。
谢昭没回答。
他抬手一掌，黑气裹着内力穿透赵雷的胸膛。
赵雷低头看着心口的血洞，突然笑了："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就能查到仁剑山庄？
他们..."
"他们的账，我会一笔笔算。"谢昭抽回手，赵雷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赵雷的储物戒，神识扫过的瞬间，一张泛黄的纸笺飘落在地——上面是仁剑山庄的飞鸽传书，写着"清理知情人"。
"昭哥哥！"阿蛮从火场里钻出来，发梢还沾着火星，"粮仓烧了七成，剩下的粮食也撒了蛊粉，他们三个月别想吃饱！"
阮枝从人群里走出来，裙角沾着草屑。
她递给谢昭一颗解毒丹："噬魂蛊最多撑半个时辰，等他们清醒，就说赵护法勾结外敌。"
谢昭把纸笺收进怀里。
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对阿蛮和阮枝道："走。"
"去哪儿？"阿蛮歪头。
"山门口。"谢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虎该回来了。"
王虎是在卯时三刻看见山庄的。
晨雾里，铁剑山庄的飞檐焦黑，粮仓的残烟还在往上冒。
他带的二十个弟兄突然停住脚步，有人指着山门喊："看！
那是不是赵护法？"
王虎策马冲过去。
赵雷的尸体就躺在山门前的青石板上，心口的血洞还在往外渗血。
他翻身下马，颤抖着摸向赵雷的脖颈——凉的，早没了气。
"谢昭！"王虎的吼声震得屋檐的碎瓦往下掉。
他抓起赵雷的尸体，却见尸体身下压着张染血的纸。
展开的瞬间，他的脸比晨雾还白——那是赵雷的笔迹，写着"王虎通敌，证据在西厢房暗格"。
山风卷起他的披风。
王虎望着山庄里东倒西歪的弟子（此刻刚从蛊毒中清醒，正互相搀扶着哭喊），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他把纸笺塞进怀里，对身后弟兄吼道："去西厢房！
把暗格的东西烧了——"
"不用烧了。"
清冷的声音从山门上方传来。
王虎抬头，正看见谢昭坐在门楼上，双腿搭着栏杆，千机匣在指尖转得飞快。
"王长老。"谢昭歪头笑，"我等你很久了。"
王虎的铁剑"嗡"地出鞘。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山风，却没注意到怀里的纸笺被风掀起一角——上面"仁剑山庄"西个字，正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