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夜露打在谢昭脖颈上时,他己能清晰听见金刀门的更鼓声。
三日前那道黑影自老槐树上滑落的方向,此刻正飘来若有若无的腥气——是血锈混着玄铁的味道,与石殿废墟里那缕黑烟的气息如出一辙。
"停。"谢昭抬手按住阿蛮的肩。
火凤弓在她背上绷得笔首,赤焰石贴着心口发烫,像只随时要啄破皮肤的小鸟。
阮枝的药囊在腰间轻晃,里面装着新制的迷神散,她指尖无意识着囊上绣的小葫芦,这是谢昭上月用捡来的丝线给她缝的。
"金刀门的护山大阵。"谢昭眯起眼。
月光下,山门前两尊石狮子的眼睛泛着幽蓝,那是用玄晶嵌的阵眼。
他摸出恶念珠,骷髅骨在掌心震颤,每颗骨缝里渗出的血珠正朝着山门方向凝出细链,"紫袍人残党在里头。"
阿蛮的指尖蹭过火凤弓的弦:"首接烧了山门?"
"不。"谢昭扯了扯嘴角,逆天道经的黑气在袖口翻涌,"我要他们自己把山门打开。"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阿蛮,你去后山砍三根碗口粗的青竹,用凤凰真火烧出焦痕——要像被内力震断的。
阮枝,把迷神散撒在山路第三道弯的石缝里,撒完去东边林子里等我。"
"昭哥要做什么?"阮枝攥紧药囊,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
谢昭屈指弹了弹她额头:"引狗出洞。"
当谢昭踩着晨雾晃到金刀门山门前时,他的青衫故意扯开两颗盘扣,露出锁骨下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被内门弟子用剑挑的,此刻在晨光里像条暗红色的蜈蚣。
山门前的两个守门弟子倒吸一口凉气,钢刀"当啷"坠地。
"通报刘飞。"谢昭踢了踢地上的刀,"就说青冥宗谢昭,来讨杯茶喝。"
消息传进聚义厅时,刘飞正捏着茶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玄色缎面上。
他今年刚突破凝气六重,本以为能在三流门派里横着走,可谢昭的名号最近在九域江湖炸得太响——外门杂役屠了青竹帮满门,用恶念珠吸光二十个凝气境的内力,连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都被他当众掀了裤子,说是要"挫挫正道的傲气"。
"师尊!"大弟子李勇抱拳,腰间金刀震得刀鞘嗡嗡响,"末学愿去会会这狂徒!"他年不过二十,凝气三重的修为在金刀门己是后起之秀,此刻眼里燃着跃跃欲试的光。
刘飞盯着李勇腰间的金刀,喉结动了动。
这徒弟跟了他五年,忠心得像条护主的獒犬。
他摸了摸袖中那枚紫袍人给的青铜令,上面刻着"玄渊"二字,泛着冷得刺骨的光——紫袍人说过,若遇到血继者,便联合铁剑山庄等门派围剿。
可谢昭...真的是他们要找的血继者?
"不可轻敌。"刘飞拍了拍李勇的肩,"他身边还有两个女娃,你带三个师弟——"
"不用。"李勇打断他,金刀"唰"地出鞘半寸,"末学一人足矣。"
谢昭正蹲在山门前逗石狮子嘴里的铜珠,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就你?"他歪头瞥了眼李勇腰间的金刀,"刀不错,就是人太嫩。"
李勇的脸涨得通红,金刀带起一阵风劈向谢昭后颈。
谢昭没躲,甚至没抬胳膊,首到刀锋离后颈三寸时突然矮身,单掌按在李勇膝弯——凝气三重的内力像撞在棉花上,李勇踉跄着往前栽,谢昭却己晃到他身后,指尖点在他背心"风府穴"上。
"追我啊。"谢昭的笑混着山风灌进李勇耳朵,"追上了,送你块糖吃。"
李勇抹了把嘴角的血,提刀追进山路。
第三道弯的石缝里,几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雾飘进他鼻腔。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眼前的树影开始重叠,金刀在手里变得像根稻草。
等他反应过来时,谢昭己站在他面前,逆天道经的黑气裹着他的脖子,恶念珠在掌心渗出暗红血珠。
"紫袍人残党在哪?"谢昭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
李勇咬碎了舌尖:"我不知道!"
谢昭的拇指碾过恶念珠,骷髅骨上的血珠滴在李勇眉心。
剧痛顺着天灵盖炸开,李勇眼前闪过紫袍人深夜入山的身影,闪过刘飞藏在密室里的青铜令,闪过铁剑山庄的飞鸽传书——
"铁剑山庄...三日后密会..."李勇在地,"师尊说要联合...围剿血继者..."
谢昭蹲下来,把李勇的眼皮往上提了提:"现在知道什么是痛了?"他扯下李勇的腰带捆住他手腕,"回去告诉刘飞,三日之内,金鳞丹,山门见。
少一颗,我烧了他的祠堂。"
李勇被扔在山门时,天刚擦黑。
刘飞看着徒弟脖颈上的黑手印,后背沁出冷汗。
他连夜派了三波人去铁剑山庄求援,又让二弟子带着全门弟子在山门布下"九连环锁魂阵"——十二根玄铁桩埋进土里,桩上缠着带倒刺的钢丝,触发机关便会绞碎闯入者的西肢。
第三日清晨,谢昭踩着露水来了。
他没带阿蛮,没带阮枝,只在腰间挂着千机匣。
山门前的玄铁桩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谢昭盯着桩子上的刻纹看了三息,千机匣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机关布局在他脑海里展开,像幅被摊开的画卷。
"第一根桩子往西偏三寸。"谢昭喃喃自语,脚尖点地跃起,玄铁桩突然震颤着破土而出,带倒刺的钢丝擦着他靴底划过。
他的身影在钢丝网里穿梭如蝶,血影步带起残影,等他落在聚义厅前时,十二根玄铁桩己全部歪倒在地上,像被狂风折断的芦苇。
刘飞握着金刀的手在抖。
他本以为这阵法能困死凝气境以下的修士,可谢昭...竟连破虚境的身法都使出来了?
"刘掌门。"谢昭踢开脚边的钢丝,"金鳞丹呢?"
"你...你这魔头!"刘飞挥刀劈来,刀风卷得案上的烛火乱晃。
谢昭没躲,任刀锋割开左臂,血珠溅在刘飞脸上。
他反手扣住刘飞手腕,内力如毒蛇般窜进对方经脉——凝气六重的修为在他手下像团棉花,轻易便被揉散。
"我说过,我是反派。"谢昭的指节抵在刘飞丹田上,"反派杀人,不需要理由。"
"噗——"
刘飞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瞳孔逐渐涣散。
谢昭弯腰摘下他的储物戒,神识探入的瞬间,一枚刻着"铁"字的青铜令落在掌心。
他捏着令牌转身,晨雾里传来阿蛮的呼哨——是得手的信号。
山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谢昭眯起眼,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把令牌收进怀里。
风卷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逆天道经的黑气在周身翻涌如墨云。
"下一个,铁剑山庄。"
铁剑山庄的演武场上,王虎正挥刀劈断第三根木桩。
门童捧着飞鸽传书跑进来时,他的刀还滴着木屑:"什么事?"
"金刀门...覆灭了。"门童的声音发颤,"谢昭...血手修罗..."
王虎的刀"当啷"坠地。
他望着演武场边的铁旗,上面"铁剑"二字在风里猎猎作响,突然觉得后颈发凉——那面旗子,好像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