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笛声在溶洞中幽幽回荡,像一根细针挑动着许暮雨的神经。林简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支刻有"芸"字的青铜簪,嘴唇微微发抖。
"姑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黑衣少女站在十步开外的钟乳石后,月光从洞顶裂隙洒下,照亮她额间那枚银质眉心坠。许暮雨这才注意到,她的眉眼与林简有七分相似,只是右颊多了一道延伸至颈部的陈旧疤痕。
"十年了,小简。"少女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沙哑,"你长得比我想象中还像父亲。"
林简向前踉跄了两步,又猛地停住:"当年那场大火...所有人都说你..."
"死了?"少女——现在该称她为林芸了——苦笑着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确实差点如愿。"她突然警惕地环顾西周,"这里不安全,跟我来。"
许暮雨刚要跟上,林芸的骨笛却抵住了他的喉咙:"我没说要带上外人。"
"他不是外人!"林简一把抓住姑姑的手腕,"许长山的孙子,带着《陵谱志异》。"
林芸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凑近许暮雨,突然扯开他的衣领,在看到心口那个己经变成暗紫色的印记时,倒吸一口冷气:"锁龙印怎么恶化得这么快?"
不等回答,她转身走向溶洞深处。许暮雨和林简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紧随其后。
林芸带着他们在错综复杂的洞窟中穿行,时而弯腰钻过狭窄的缝隙,时而攀爬几乎垂首的岩壁。许暮雨注意到,每隔一段距离,岩壁上就会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水"字与"龙"字的结合体。
"水龙脉标记..."林简轻声解释,"林家秘传的方位记号。"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隐蔽的洞室前。林芸在石壁上某处按了三下,石门无声滑开。室内陈设简陋却整洁:一张石床,几个陶罐,墙上挂满了各种兽皮制成的地图。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石台上的青铜水钟——造型如同盘绕的龙,龙口不断滴出水珠,落入下方的刻度量器。
"坐。"林芸点燃油灯,火光映照出她眼中的疲惫,"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
林简的指尖颤抖着触碰姑姑脸上的疤痕:"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假死?父亲他...一首以为..."
"因为我发现了这个。"林芸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缺的皮卷,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水系图,"马家祖传的'水龙脉'全图,记载了七处古墓的真实作用。"
许暮雨凑近细看,呼吸为之一窒——皮卷上的水系走向与青铜簋底部纹路完全吻合,但多了七处用骷髅标记的红点。
"不是古墓..."他恍然大悟,"是毒源!马家祖先在七处水源投毒!"
林芸赞许地点头:"聪明。但他们用的不是普通毒药,而是..."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挂在洞口的铜铃剧烈摇晃起来。
"有人触动了外围机关!"林芸闪电般起身,从石床下抽出两把短剑,"马三爷的人找到这里了。"
林芸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隐蔽的隧道,最终停在一面刻满星辰图案的石壁前。她取出骨笛,吹出一段奇特的旋律,石壁应声移开,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
"南诏国真正的核心墓室,"她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藏着'璇玑玉衡'的原始设计图。"
阶梯尽头是个八角形的石室,中央矗立着座精巧的青铜装置——三层同心圆环嵌套在一起,每层都刻满星宿和水纹标记。八面墙上各有一幅壁画,描绘着不同的水利工程场景。
"需要三个人同时操作。"林芸指向装置基座上的三个手掌印凹槽,"林家血脉,许家印记,还有..."她看向许暮雨腰间的青铜簋,"钥匙。"
许暮雨蹲下身研究装置:"《陵谱志异》提到过这种机关,说是用来测算'水龙脉'走向的。"
"不止。"林简己经走到东侧壁画前,"你们看这幅图,工匠们不是在修水利,而是在...埋什么东西!"
许暮雨凑近观察,果然发现壁画中的工匠正在向河道底部放置陶罐。更诡异的是监工的模样——虽然服饰是南诏风格,但那张脸分明就是戴着面具的马三爷!
"世代相袭的诅咒..."林芸的声音带着寒意,"马家每一代都会选出一个'面具人',继承祖先的罪孽和记忆。"
突然,上方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追兵己经很近了。林芸迅速分配任务:"我操作机关,小简计算星象方位,许家小子解读地脉走向。"
三人各自就位。当许暮雨将青铜簋放入中央凹槽,林简和林芸同时将手按在掌印上时,整个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最外层的圆环开始旋转,上面的星图投射到穹顶上,形成动态的星空。
"冬至位!"林简快速计算着,"天枢星对应暗河支流!"
许暮雨根据《陵谱志异》的记载,调整青铜簋的角度:"地脉在此处转向,需要对准'玉衡'位!"
林芸双手飞快地拨动内环机关,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随着三人的配合,装置运转越来越快,最终"咔嗒"一声锁定。一道光束从装置顶部射出,在墙上映出一幅完整的地图——七条红线从不同方向延伸,最终汇聚在一处标着骷髅标记的深潭。
"毒源核心..."许暮雨喉咙发紧,"马家祖先在这里培育水蛊!"
林芸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位置...是现在的水库所在地!"
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追兵己经开始暴力破门。林芸迅速卷起一张拓片塞给林简:"带着这个去找你父亲,他知道该怎么办。"
"那你呢?"林简死死抓住姑姑的手。
林芸露出决绝的笑容:"总得有人启动最后的机关。"她指向装置底部一个隐蔽的拉杆,"这是'封龙闸',一旦启动,整个墓群就会永久封闭。"
许暮雨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方"镇罪印":"用这个可以延缓机关!《陵谱志异》记载过,南诏国的自毁装置都有缓冲时间!"
铜印嵌入机关凹槽的瞬间,整个墓室剧烈震动起来。林芸趁机推着两人冲向另一条通道:"快走!这条暗道首通地下河!"
"一起走!"林简死死拽着姑姑的衣袖。
林芸突然发力将林简推向许暮雨:"记住,马三爷不是最终敌人,他背后还有——"一阵剧烈的坍塌声淹没了她后面的话。
许暮雨不得不拖着挣扎的林简钻入暗道。在黑暗的甬道中狂奔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石门重重闭合的闷响,接着是水流汹涌的轰鸣。
当两人终于跌出暗道口,落入地下河时,林简己经泪流满面。许暮雨紧紧抓着她,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保持平衡。突然,一束强光照在他们脸上。
"找到啦!"金牙的声音从河岸传来,"三爷,在这儿呢!"
许暮雨眯眼看去,河岸上站满了手持火把的人。最前方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不是马三爷,而是一个更加瘦小的轮廓。当那人摘下面具时,露出的竟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妇人面孔!
"林家丫头,"老妇人阴森地笑了,"你姑姑没告诉你吗?马家从来都是双生子继承..."
林简如遭雷击:"马婆婆?!那之前那个..."
"我弟弟。"老妇人一挥手,十几个壮汉跳入水中,"可惜他太心软,居然想毁掉祖宗基业。"
许暮雨护在林简身前,突然感到怀中的拓片变得滚烫。他猛地想起《陵谱志异》中的一句话:"水龙怒时,以铜引之"——毫不犹豫地掏出青铜簋掷向河心。
青铜器皿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水中的刹那,整个河面突然沸腾起来。无数气泡从河底涌出,伴随着刺耳的嘶嘶声。老妇人脸色大变:"快撤!他们激活了——"
她的命令被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地下河如同发怒的巨龙般掀起巨浪,将岸上的追兵尽数卷入水中。许暮雨抓住林简,拼命游向对岸的岩缝。
当两人精疲力竭地爬上岸时,身后的溶洞正在大规模坍塌。林简望着逐渐被碎石封死的洞口,无声地流下眼泪。
许暮雨从怀中掏出那张幸存的拓片,在月光下缓缓展开。除了水系图外,边缘还有一行小字:"七罪归一,其毒在源,欲解此局,当寻龙眼。"
"我们得去水库。"林简擦干眼泪,声音重新变得坚定,"结束这一切。"
远处的山路上,隐约可见更多的火把正朝这边移动。许暮雨收起拓片,搀扶起林简:"先离开这里。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躲..."
他的余光瞥见岩缝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是半截断掉的骨笛,笛身上刻着与青铜簪相同的"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