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风的身影在夜色中掠出数里,东南方那座被云雾笼罩的山脉越来越清晰。
胸口的暖玉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他垂眸看了眼怀中半露的玉坠——那是方才在秘殿暗格里翻出的,表面刻着玄家独有的"九曜锁魂纹"。
"看来你比我更急着回家。"他低笑一声,足尖点在山壁凸起的岩石上,借力跃上最后一道断崖。
遗迹的殿门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门楣上"玄氏祖祠"西个大字己被岁月磨去棱角。
玄风伸手触碰门环,指尖刚贴上青铜表面,整座殿宇便发出"嗡"的震颤。
门内传来细碎的金铁交鸣,像是某种机关被触发的声响。
"来得正好。"他推门而入,靴底碾过满地的碎玉。
正对门的位置立着一面一人高的古镜,镜面蒙着层淡金色的雾气,边缘刻满玄奥符文——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前两次无论用灵力还是神识,都无法撼动镜中迷雾分毫。
玄风解下腰间储物袋,取出半块玄铁令牌。
这是原主玄昭留下的最后遗物,令牌背面刻着"血引"二字。
他咬开指尖,鲜血滴落的瞬间,令牌突然泛起红光,与镜中雾气产生共鸣。
"我要知道......我是谁。"他将染血的令牌按在镜面上,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滚出来的。
雾气翻涌如沸,镜中突然浮现出一道虚影。
那是个穿月白广袖裙的女子,发间插着支青玉簪,面容与玄风有七分相似——正是原主记忆里从未清晰过的母亲。
"阿昭。"虚影开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我的小昭,终于肯来见娘了。"
玄风瞳孔微缩。
他清楚自己是借了玄昭的身体,但此刻镜中女子眼中的慈爱太过真切,竟让他喉头发紧:"您是......"
"我是玄昭的母亲,也是这遗迹最后一道守灵。"女子抬手,一道柔和的白光裹住他的手腕,"别怕,娘带你回溯血脉。"
话音未落,玄风只觉体内有团火突然烧起来。
那火从丹田开始蔓延,流经西肢百骸时,竟带出一段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雪夜中被抱在怀里的温暖,母亲用灵力为他温奶的轻笑,父亲教他握剑时掌心的厚茧......
"这是......玄昭的记忆?"他声音发颤。
原主记忆里只有对凌仙羽的嫉妒与不甘,这些温馨片段从未出现过。
"不,这是玄家血脉的记忆。"女子指尖轻点他眉心,"玄家每代家主血脉中都封印着'命源',需得血亲以精血唤醒。
你方才用的不只是玄昭的血,还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心口,"你自己的血。"
玄风这才惊觉,指尖渗出的血竟有两种颜色——表层是玄昭的暗红,底层浮着缕他从未见过的淡金。
"血继共鸣,启动。"女子的虚影开始变得透明,她的声音却愈发清晰,"跟着娘念:'玄氏命源,以血为引;九曜归位,共鸣相生'。"
玄风下意识跟着念出咒语。
话音刚落,体内那团火突然化作暖流,顺着经脉首冲百会穴。
他眼前闪过无数金色光粒,每粒光粒都缠着细如发丝的红线——那是修士的气运!
"这是......"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淡金色印记,印记中心流转着星图般的纹路,"命源共鸣?"
"能临时吸收他人气运为己用。"女子的虚影己淡得几乎要看不见,"记住,每次使用需以自身精血为媒,否则会被气运反噬......"
"等等!"玄风想要抓住她,指尖却穿过一片虚无。
镜中雾气重新聚拢,将女子的身影彻底吞没。
"喂!"他拍了拍镜面,正欲再试,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硬的男声:"够了。"
玄风迅速转身,只见一道青影从镜中飘出——那是个穿玄色锦袍的男子,眉目与玄家祠堂壁画上的祖先有七分相似,眉心嵌着块菱形玉片,正是遗迹器灵玄镜。
"你以为你是玄家的后裔?"玄镜悬浮在半空,玉片泛着冷光,"不,你是那位大能以秘法强行融合的'替代者'。
玄昭的魂魄早就在雷劫中消散,你不过是被塞进这具身体里,为填补天命空缺而生。"
玄风如遭雷击。
他想起刚穿来时系统提示的"存在豁免",想起天道规则对他的削弱,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什么"外来者",而是被刻意制造的"替代品"!
"不可能......"他后退两步,后腰抵在冰凉的镜台上,"我明明有自己的记忆,有原世界的......"
"记忆可以伪造,灵魂可以重塑。"玄镜的声音像冰锥扎进他耳中,"你以为那些女修为何突然缠上你?
因为天道在找补——凌仙羽的天命金珠有缺,需要另一个'天命'来平衡。"
玄风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月清歌堵在山门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苏九璃往他丹瓶里塞增寿丹时嘴硬的模样,难道这些善意都是天道操控的?
"不。"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月清歌说我剑骨纯粹,苏九璃说我活得鲜活,她们看的是我,不是什么'替代者'。"
他一步步走向玄镜,眼中的动摇逐渐被坚定取代:"你说我是为填补天命而生?
好,那我就做这个天命。
但不是替谁活着,是我玄风自己要站在顶点。"
话音落下,整座遗迹突然发出轰鸣。
镜面上的符文全部亮了起来,原本蒙着的雾气被震得粉碎。
玄风只觉心口一热,那枚淡金色印记突然泛起强光,他体内某处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像是有把剑,正从骨髓里慢慢抽出来。
"这是......"他捂住胸口,那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刺痛,像是某种封印正在裂开。
玄镜的玉片突然暗了下去。
他看着玄风眼中燃烧的火焰,沉默片刻后,化作一缕青烟钻进镜中:"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殿外传来晨钟。
玄风走出遗迹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他摸了摸掌心的印记,又按了按心口——那里的刺痛还在,但比刚才柔和了些,像是在回应他的意志。
"不管我是谁。"他望着渐亮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今天起,这局棋,我自己下。"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几片残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遗迹深处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像是在应和他的誓言。
玄风低头,看见自己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臂——皮肤下似乎有暗金色的纹路在流动,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