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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织成金色的网，我踩着拖鞋走进厨房。昨晚通风后，空气里终于闻不到消毒水的味道，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青草香。电饭煲显示还有半锅剩饭，我从储物柜底层取出一小把青菜——这是三天前囤货时特意留的新鲜蔬菜，用湿纸巾包裹着，竟还透着水灵。
铁锅倒油的刺啦声中，哥哥的房门“吱呀”打开。他穿着泛白的灰色T恤，头发翘得像鸟窝，显然刚从床上爬起。“今天吃剩饭？”他揉着眼睛凑近，鼻尖险些碰到锅沿。我用锅铲敲了敲他手背：“想什么呢，炒饭配小菜，还有蛋花汤。”
蛋液入锅的瞬间腾起金黄泡沫，我快速翻炒，米饭粒在锅里蹦跳着裹上蛋液。哥哥倚在门框上打哈欠，晨光中能看见他后颈新冒出的胡茬。“慕家电路得今天修。”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吃完去帮忙，陈简说冰箱停了一夜，肉都化了。”
餐桌摆好时，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小群里，陈悦发来消息：“小禾说楼道有奇怪声响。”附带一张模糊的照片，楼梯拐角处似乎有团灰影。慕清瑶几乎秒回：“可能是野猫，昨天看见物业放了投喂点。”陈禾紧跟着发了个撸猫的表情包：“要是橘猫就好了，能帮我们捉老鼠。”
哥哥夹起一筷子蛋炒饭，挑眉看我：“吃完先检查自家电路，再去慕家。”他的语气像在安排日常家务，仿佛昨天的地震和绿色气体只是场逼真的噩梦。窗外，穿红裙的女人正牵着狗在楼下散步，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扫过昨夜洒水车留下的水痕。
饭吃到一半，社区推送新通知：“余震风险降至10%，部分商超恢复营业。”哥哥点开地图，最近的超市离我们三个街区，停车场图标旁标着“物资充足”。“下午去补货。”他用勺子敲了敲空汤碗，“顺便看看陈简家缺什么——他们家有15岁的半大小子，饭量大。”
厨房水槽的水流声中，我洗着沾满蛋渍的锅铲。哥哥站在阳台上抽烟，灰T恤被风吹得鼓起，他忽然指着远处：“看，老楼区围起警戒线了。”我擦着手走近，只见废墟外围着蓝色铁皮，穿橙色背心的工人正在搬运钢筋，长臂吊车的影子在云层下缓慢移动。
手机再次震动，慕清瑶发来消息：“父亲检查过电路，是保险丝烧了，你们不用过来了。”哥哥挑眉回复：“换下来的保险丝留着，以后有用。”他转身时，阳光照在他手腕的旧表上，表盘玻璃有道细微的裂痕——那是去年搬货时磕的。
这顿迟来的早餐吃得格外安静，只有餐具碰撞声和窗外的鸟鸣。哥哥起身收拾碗筷时，忽然开口：“其实昨天……”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我们对视一眼，他摇摇头，将剩饭收进冰箱：“算了，吃饭。”
阳光在餐桌上投下斑驳光影，我望着哥哥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比起灾难本身，那些藏在欲言又止里的情绪，才是真正需要勇气面对的废墟。而此刻，锅里的蛋花汤还冒着热气，储物柜里的罐头依旧整齐码放，这就够了——毕竟，在劫后余生的清晨，能好好吃一顿早餐，己是莫大的幸运。
饭后出门采购，阳光把街道晒得发白。哥哥拖了两个最大的购物车，我背着能装下整箱罐头的双肩包。超市货架虽未全满，但主食区还算充足。哥哥往车里丢了六箱压缩饼干、西袋面粉，又绕到调料区抱走十瓶生抽——他总说“有盐就能活下去”。我则往包里塞了八包咖啡、五盒茶叶，毕竟往后的日子，得有点苦中作乐的盼头。
结账时队伍排到了冷冻区，穿红裙的人在前方抱怨冰淇淋都化了，但我们没抬头。收银员扫码的声响里，哥哥又往传送带上推了三箱矿泉水——家里的储物间早己堆到天花板，但他说看见空货架就难受。我笑他是不是囤货囤上瘾了？
回家路上，购物车的轮子在路面压出吱呀声。路过便利店时，哥哥突然拐进去，再出来时怀里多了西捆蜡烛——万一停电，他说。阳光照在他汗湿的后颈，映得新添的胡茬泛着青黑，像灾难在每个人身上都种下了颗不安的种子，随时可能发芽。
推开家门，储物柜的罐头又多了西层，老旧的柜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哥哥退后两步打量粮仓，终于露出满意的神情。窗外，不知哪栋楼的住户又在阳台上晾晒被褥，被单在风里晃成白色的旗。陈禾的笑声从隔壁传来，混着电子游戏的音效，像从未发生过地震和毒气的寻常午后。
暮色漫进客厅时，哥哥摸出啤酒，拉环声里晃了晃罐子：“明天去看看超市有没有发电机。”我点头，看他仰脖灌下金黄液体，喉结滚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些。储物间里，新囤的生抽瓶身映着电视冷光，新闻里正在播放老楼重建的画面，穿橙色背心的工人在废墟上走动，像群不知疲倦的蚂蚁。
这晚的星空依旧模糊，但哥哥说能看见北斗七星。我们坐在地板上，听着隔壁慕云舟调试收音机的沙沙声，谁都没提下午采购时，他往购物车最底层塞了两盒退烧药——那是给陈禾准备的，毕竟15岁的少年总爱往风口跑，而有些关心，不必说破。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社区通知“明日物资车抵达”。哥哥关掉屏幕，房间陷入昏暗。罐头堆叠的阴影里，我忽然想起他曾说“囤货像上瘾”，此刻才明白，那不是瘾，是灾难后人们抓住安全感的本能——就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明知多余，却再难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