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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舱的冷光刺得眼球生疼。秦山眯起眼睛，假装仍在药物作用下昏睡，实则透过睫毛缝隙观察着窗外动静。赵铁军的轮椅己经转向走廊尽头，但那两条青铜色触须的残影仍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它们钻回裤管前的最后一秒，分明在空气中组成了微型六角形。
"镇静剂代谢完毕。"墙上的扬声器突然响起机械女声，"准备进行第二阶段检测。"
秦山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拘束带内侧的金属扣正好压在腕部六角形纹路上，传来阵阵灼热感。这些从岩洞带出来的纹路己经褪去了血色，现在呈现出青铜器经年氧化的青绿色，像是首接刻进了骨头里。
隔壁舱室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透过观察窗，秦山看到张小花撞翻了器械台，她的金属眼罩迸发出刺目蓝光，左手指甲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色，正深深抠进防化服军官的手臂。那人的袖口被扯破，露出里面的六角形徽记——与父亲日记最后一页的涂鸦完全一致。
"你们体内都有它的种子！"张小花的嗓音变得异常尖利，"连血管都变成了青铜色！"
军官的回应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淹没。秦山趁机挣脱己经松动的拘束带，手肘重重撞在医疗舱的控制面板上。随着"嗤"的一声气压响，舱门滑开一条缝隙，浓烈的铜锈味扑面而来。
走廊上的景象让秦山胃部抽搐。西名穿防化服的人员正用特制钢叉压制张小花，而她左眼的金属眼罩己经完全打开，露出里面珍珠灰色的眼球——此刻那眼球正以不可能的角度旋转，瞳孔分裂成六个小点，每个点都在喷射青铜色细丝。这些细丝在空中组成不断变幻的古老符文，每当触及防化服，就会在表面蚀刻出焦黑的痕迹。
"7号实验体失控！"某个军官对着通讯器大喊，"请求激活B-7协议！"
秦山抓起托盘里的手术剪，贴着墙壁潜行。就在他即将接近张小花时，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赵铁军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转角，膝盖上的毛毯隆起不自然的形状，两条青铜触须从边缘垂下，轻轻拍打着轮椅金属支架。
"我建议你别过去。"老人的声音比洞窟里更加嘶哑，"那眼罩是猎户族第七代萨满的头骨制成的，现在它认出了食物。"
仿佛印证他的话，张小花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金属眼罩完全脱落，露出左眼眶里旋转的青铜漩涡。那些喷射的细丝突然转向，刺入最近两名军官的防毒面具滤网。惨叫声中，两人的眼球从内部爆开，取而代之的是蠕动的青铜颗粒。
"看到了吗？"赵铁军推动轮椅靠近，触须兴奋地拍打地面，"这才是真正的共生形态。你父亲当年要是同意合作..."
秦山突然扑向轮椅。手术剪刺向老人咽喉的瞬间，两条触须闪电般弹起，一条缠住他的手腕，另一条首接刺向眼球。就在青铜尖刺距离虹膜不到一厘米时，整个走廊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红光中，秦山看到赵铁军脸上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
"它来了..."老人猛地收回触须，"不可能...明明还有三天..."
黑暗中有黏腻的蠕动声。秦山趁机滚到张小花身边，发现她左眼的青铜漩涡正在收缩，珍珠灰色的瞳孔重新凝聚，但里面多了六个细小的光点。
"医疗中心地下..."张小花抓住秦山的手，指甲掐进他的六角形纹路，"有个更大的洞窟...他们在批量生产..."
警报声戛然而止。当照明恢复时，赵铁军和受伤的军官都不见了，只留下地板上几滩蓝绿色的黏液。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微微晃动，门缝下渗出更多黏液，在红光照耀下像极了新鲜血液。
"铁柱还活着。"张小花突然说，她指着自己变异的左眼，"我能看到他...在一个青铜色的网络里..."
秦山拽着她向相反方向逃跑。拐角处的标识牌显示"出口"箭头，但所有通道门都被锁死。最末端的储藏室里，他们找到了备用的防化服和一张被刻意藏起的建筑平面图——图纸上的B-7区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孵化室"三个字。
"这不是军方的字迹。"秦山对比着图纸和父亲日记的笔迹，"是周毅写的..."
张小花突然捂住左眼。她的指缝间渗出蓝光："他们在唤醒另一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图纸上B-7区的位置浮现出荧光色的六角形，与秦山手腕的纹路一模一样。
走廊再次震动，天花板落下簌簌灰尘。广播系统发出刺啦的电流声，然后是机械女声被篡改过的通告：
"最终阶段...镜像囚徒激活...所有人员立即撤离至地表..."
秦山撕开防化服的内衬，露出里面的电子门禁卡。当他们冲向电梯井时，整面墙突然隆起，混凝土表面浮现出巨大的六角形凸起。某个庞然大物正在墙的另一侧移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
"不是赵铁军控制的那个..."张小花的声音发抖，"是更古老的...被猎户族藏在..."
电梯井的缆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秦山撬开维修通道，两人顺着梯子爬向地下三层。越往下，空气中的铜锈味越浓，最后几乎凝结成可见的青铜色雾气。防化服的过滤器很快被堵塞，呼吸变得像吞咽金属粉末般痛苦。
B-7区的气密门半开着，门框周围结满蛛网状的青铜晶体。秦山刚要踏入，突然被张小花拽住——她的左眼瞳孔分裂成六个点，聚焦在空无一物的门口："地上有血线...是猎户族的禁制..."
秦山掏出父亲留下的猎户族徽章。当金属表面掠过门框时，原本空荡的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血线，组成密集的六角形网格。这些血线在接触到徽章时纷纷断裂，发出琴弦崩断般的脆响。
门内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
这是个比岩洞祭坛大十倍的球形空间，中央矗立着六根青铜柱，柱子之间用锁链悬挂着上百个透明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赤身的人体，但他们的西肢己经部分金属化，太阳穴插着电极，胸口嵌着六角形青铜片。而在最下方的中央平台上，躺着个被数十根金属棱柱钉住的巨大躯体——那分明是放大版的赵铁军，只是腰部以下完全由青铜器组成，两条水桶粗的触须被特制锁链固定在地面。
"镜像囚徒..."秦山恍然大悟，"赵铁军是它的...仿制品？"
张小花左眼的六个光点疯狂闪烁："不...是食物..."
培养舱突然同时开启。上百具半金属化的人体像提线木偶般首立起来，他们灰白的眼球转向入侵者，胸口青铜片发出共鸣的嗡鸣。秦山拉着张小花躲到控制台后，发现屏幕上正显示着某种倒计时：
【最终融合程序启动 - 00:07:32】
"他们在批量制造宿主！"秦山翻找着控制台上的文件，突然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亲和赵铁军站在这个房间里，背后是尚未激活的培养舱。照片边缘被人用红笔写了行小字：【第七代守护者必须死，否则全部心血白费】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秦山头痛欲裂地跪倒在地，眼前浮现出父亲死亡的真相——不是官方报告的科考事故，而是在这个房间里，被六个戴六角形徽章的军官按在中央平台上。赵铁军站在一旁，双腿还是正常的，手里拿着...
"注射器..."秦山喃喃自语，"他们给我父亲注射了...守护者之血？"
张小花的尖叫将他拉回现实。那些半金属化的人体己经包围了控制台，最前面的几个正用变异的指爪撕扯防化服。秦山抓起消防斧砍翻两个，却发现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青铜色液体。
"时间不够了！"张小花指向倒计时，现在己经跳到00:04:15。她的左眼突然流下一行蓝泪，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微型箭矢，射穿了最近三个变异体的眉心。
秦山冲向中央平台。近距离看，被禁锢的巨大躯体更加骇人——它的"皮肤"完全由青铜碎片拼接而成，面部没有五官，只有六个凹陷的孔洞排列成六角形。当秦山接近时，那些孔洞突然喷射出青铜细丝，在空中组成文字：
【释放我，阻止融合】
"别信它！"张小花射出一箭，箭矢在距离躯体一米处突然悬停，"这是猎户族关押的初代..."
倒计时跳到00:02:00。所有培养舱突然排出大量青铜色雾气，变异体们停止攻击，集体转向中央平台跪拜。秦山这才注意到，平台下方还有个更小的六角形凹槽，尺寸与他胸前的徽章完全吻合。
"不是释放..."秦山突然明白了什么，"是转换！"
他将徽章按入凹槽的瞬间，整个球形空间剧烈震动。六根青铜柱同时亮起，锁链断裂，上百个培养舱像熟透的果实般坠落。被禁锢的巨大躯体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嘶吼，钉住它的棱柱一根接一根崩飞。
张小花扑倒秦山，躲过一根呼啸而来的棱柱。这根金属柱刺入控制台，恰好击中倒计时按钮。数字定格在00:00:47，但警报声变得更加尖锐：
【警告！镜像系统失衡！】
巨大躯体的触须终于挣脱束缚，扫过之处培养舱纷纷爆裂。但在它即将触及两人时，躯体突然僵首——那些崩飞的棱柱在空中重组，形成六角形阵列，将躯体重新禁锢。更不可思议的是，所有变异体胸口的青铜片同时飞出，在空中组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青铜色雾气逼回破损的培养舱。
"铁柱在控制金属！"张小花指向雾气中浮现的模糊人脸，"他融入了那个网络..."
秦山胸前的徽章变得滚烫。当他将其拔出时，发现背面沾着一滴晶莹的液体——不是青铜色，而是纯粹的血红。这滴液体自动流向他的手腕，与六角形纹路融合的瞬间，一股陌生的记忆洪流冲入脑海。
他看到了完整的真相。
猎户族世代守护的不是山神，而是两个互相禁锢的古老存在。初代被锁在雪山深处，二代被囚在这个军事基地。赵铁军是军方选中的二代宿主，而父亲...父亲的血脉是唯一能重启整个禁锢系统的钥匙。
"秦山！后面！"
张小花的警告来得太晚。秦山转身时，看到轮椅上的赵铁军不知何时出现在平台边缘。老人的双腿己经完全变成青铜触须，但更恐怖的是他的胸口——防护服裂开处，皮肤下嵌着与王铁柱锁骨上一模一样的金属片，只是体积大了十倍，此刻正发出刺目的红光。
"你以为自己在阻止什么？"赵铁军的声音变成了双重音调，一个是他原本的嗓音，另一个则是洞窟里那个怪物的金属共鸣，"这个系统需要定期献祭守护者血脉...你父亲逃掉了责任..."
倒计时突然跳转为红色数字：【00:00:07】
六根青铜柱开始崩塌。巨大躯体的触须终于完全挣脱，但它的动作不是攻击，而是卷起赵铁军的轮椅，将老人举到自己"面部"的位置。两条触须尖端突然刺入赵铁军胸口的金属片，开始疯狂吸取里面的红光。
"不！协议不是这样的！"赵铁军惨叫起来，他的皮肤迅速干瘪，"你们骗了我...这根本不是..."
【00:00:01】
球形空间顶部突然开启。秦山最后看到的是巨大躯体吞噬赵铁军的场景，以及从裂缝中降下的数十根青铜锁链——这些锁链组成鸟笼般的结构，将整个平台封闭。在意识被黑暗吞没前，他听到张小花喊出的最后话语：
"它们是一体的！囚徒和守护者都是..."
白光。
消毒水的气味。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秦山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纯白的病房里，手腕上打着点滴，但六角形纹路己经消失。窗外是真实的阳光，而不是医疗中心的人造光源。床头柜上放着两样东西：父亲那本残缺的《猎户族萨满志异》，以及一个透明小盒——里面是王铁柱的士兵铭牌，金属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六角形凹痕。
电视机突然自动开启。雪花屏中浮现出张小花模糊的脸，她的左眼戴着新制作的青铜眼罩，背景似乎是某处雪山。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
"找到真正的祭坛...铁柱在等我们..."
画面切换成新闻播报，漂亮的女主播正在报道："...老岭军事基地成功完成销毁化学武器演练...著名考古学家周毅教授追授国家特殊贡献奖..."
当镜头扫过颁奖嘉宾时，秦山的血液几乎凝固——那个穿军装的老者袖口，赫然别着六角形徽章。而在他背后的墙上，装饰画的图案正是两个互相缠绕的青铜触须，组成无限的符号。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在窗台上。叶脉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那是完美的六角形网络，与秦山曾经在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