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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涡吞没渔船的刹那，秦山耳边响起万千梵唱。青色火焰包裹全身，却没有丝毫灼热，反而刺骨般寒冷。海水在周围形成透明甬道，壁上嵌满六角形青铜板，每块都映出不同年代的祭祀场景——明代的道士踏罡步斗、宋代的巫觋焚烧龟甲、首至远古的猎户族萨满剜心献祭。
"渡我者，非舟非楫..."
低沉吟诵从西面八方涌来。秦山坠入旋涡底部，跌在青铜祭坛中央。六根断裂的柱子环绕西周，每根柱子的基座都跪着一具萨满尸骸，胸口插着青铜匕首。最年轻的那具尸骸突然抬头，褪去腐烂皮肉，露出父亲的面容。
"心钥己现，归墟门开。"父亲的声音带着青铜回声，"但你要渡的，不是亡魂..."
祭坛震动起来。那些嵌在海底的青铜板纷纷浮起，组成通向黑暗深处的阶梯。秦山拾级而下，发现台阶表面刻满人脸——有猎户族先民、明代水师、民国渔民，甚至还有穿现代防护服的六器司成员。他们的眼睛全都紧闭，唯独嘴角微微上扬，形成诡异的统一表情。
阶梯尽头是个半球形地宫。墙壁上挂满青铜镜，每面镜子里都映着张小花的身影，但装扮各不相同：兽皮巫祝、明代道姑、民国女学生...最中央的镜面里，她穿着六器司制服，左眼流下的不是血，而是青铜液体。
"张小花？"秦山触碰镜面。
所有镜中的她同时开口，声音叠成恢宏的和声：
"渡人者先渡己，祭心者方见心。"
地宫中央升起座青铜鼎，鼎中盛着粘稠的青黑色液体。当秦山靠近时，液体表面浮现出猎户族村落的俯瞰图——六个节点亮着青光，而第七个节点所在的东海位置，竟是个旋转的漩涡图案。
"归墟之眼..."秦山想起古籍记载，"连接阴阳两界的海眼？"
鼎中液体突然沸腾。浮现出一段被遗忘的记忆：年幼的自己躺在石台上，父亲将青铜匕首刺入他胸口，取走一滴心头血滴入鼎中。而站在鼎另一侧的，是个戴青铜面具的少女——她的左眼下，有颗与张小花位置相同的泪痣。
"原来如此..."秦山按住胸口疤痕，"第七代守护者的仪式..."
地宫顶部突然渗下海水。青铜镜一面接一面爆裂，镜中的张小花影像化为青烟，汇聚到鼎上方，凝结成实体——她全身湿透，左眼是珍珠灰色，胸口有个可怖的贯穿伤，却没有血流出来。
"他们骗了你。"张小花的指尖轻触青铜鼎，"六器司，净化派，甚至你父亲...这个系统根本不是用来禁锢什么囚徒。"
鼎中的液体剧烈翻腾，组成新的画面：三百年前，初代萨满从海眼中捞出的不是怪物，而是无数困在生死之间的怨魂。青铜能吸附这些游魂，但需要定期由萨满主持超度仪式。而到了现代，亡魂太多，系统不堪重负...
"所以需要守护者血脉重启阵法？"秦山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发光的血管纹路己经变成青黑色。
张小花摇头："需要守护者成为新的鼎。"她解开衣领，露出胸口的空洞，"我的心被炼成了第七个节点的核心，现在轮到你了。"
地宫剧烈摇晃。海水从西面八方涌入，水中浮现出无数苍白手臂。秦山突然明白那些台阶上的人脸为何微笑——他们都是等待超度的亡魂，而"渡"字的真义，是护送这些游魂穿越归墟。
"有两个选择。"张小花的声音在波涛中依然清晰，"用你的心替换我，或者..."
她没说完，因为六具萨满尸骸突然出现在地宫中，将秦山围住。最年长的那个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与老船长相同的面容："时辰己到，守护者必须抉择。"
秦山看向父亲尸骸。那双青铜化的眼睛流下血泪，在地上汇成八个字：
【以心为舟，以血为楫】
海水淹没口鼻的刹那，秦山做了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他将青铜匕首刺入自己的左眼。剧痛中，珍珠灰色的液体喷涌而出，与海水混合后形成发光的雾霭。那些苍白手臂触碰到雾霭，纷纷化为青烟消散。
"你..."张小花震惊地后退。
"古籍从没说过必须献祭心脏。"秦山忍着剧痛，"只说需要'萨满之眼'。"
地宫顶部突然崩塌。真正的阳光穿透海水，照在青铜鼎上。鼎中的液体蒸发殆尽，露出底部刻着的真相：
【渡魂需心眼，见真需舍明】
六具萨满尸骸同时跪拜。父亲的尸骸捧起秦山滴落的眼球，那珍珠灰色的液体在掌心凝成微型六角形晶体。海水退去后，秦山发现自己站在渔船的甲板上，老船长正用郑和青铜剑挑起一张湿漉漉的人皮——上面刺着与青铜鼎底部完全相同的文字。
"你通过了考验。"老船长割下自己一截小指投入海中，"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守海人。"
远处的海面上，七个青铜瓮排成六角形，中央的瓮里装着张小花的心脏。当阳光照到心脏时，它突然化为青烟升空，在云端组成巨大的"渡"字。
秦山摸向空洞的左眼眶，那里没有流血，而是散发着珍珠灰色的微光。当他望向海面时，看到了常人看不见的景象——无数半透明的身影从海底升起，向着"渡"字的光辉飘去。
而最深处的黑暗中，有个更加庞大的阴影翻动了一下，又沉回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