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铲破开最后一层夯土的瞬间,秦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青铜腥气。他猛地后退两步,手电筒的光柱在坑底剧烈晃动。
"教授!这里有东西!"
坑底三米见方的土层下,露出一角青绿色的金属表面。那不是寻常青铜器氧化后的色泽,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鲜亮,像是刚刚从熔炉中取出就迅速冷却的合金。秦山的手腕突然刺痛——那是二十年前父亲失踪时,在他身上留下的七道疤痕中最长的一条在隐隐作痛。
张教授佝偻着身子凑过来,老花镜片上反射着诡异的金属光泽。"老天..."他的声音在发抖,"这纹路...和三星堆青铜神树完全不同..."
我蹲下身,指尖在距离那金属表面五厘米处停住。不需要触碰,皮肤己经能感受到某种细微的震颤,仿佛那东西有自己的脉搏。土层剥落的区域逐渐扩大,露出更多细节——这不是普通的青铜器,而是一株约西十厘米高的微型青铜树,树干上盘绕着七条蛇形纹路,每条蛇的眼睛都用某种珍珠灰色的材质镶嵌。
"拍照!全角度拍照!"张教授突然激动起来,"小秦,你注意到没?这些蛇纹的排列..."
我的呼吸停滞了。七条蛇纹的走向,与我手腕和胸口的七道疤痕分毫不差。最长的疤痕从右手腕延伸到肘部,正好对应树干上那条最大的蛇纹。
"仪器有反应!"坑上方的研究生大喊,"电磁读数爆表了!"
张教授颤抖着取出毛刷,轻轻扫过树苗根部。随着泥土剥落,露出盘根错节的青铜根系——这些根须不是装饰性的雕刻,而是真实分叉的金属丝,最细的比头发丝还细,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
"这不可能是铸造的..."张教授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是..."
"自然生长的。"我鬼使神差地接话,同时感到一阵眩晕。那些珍珠灰色的蛇眼似乎在转动,聚焦在我身上。父亲失踪前的最后一夜,用青铜匕首在我身上刻下疤痕时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等树苗找到你..."
坑底突然传来清脆的"咔嗒"声。我们惊恐地看到,青铜树最顶端的一条细枝自动弯曲了十五度,枝头鼓起一个绿豆大小的苞芽。苞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表面裂开细纹,露出里面珍珠灰色的芯子。
"撤退!所有人立即撤退!"张教授突然厉声喝道,同时拼命把我往坑外推。他的老花镜片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小的青铜色纹路,像是突然生出的金属霉菌。
我踉跄着爬出探方,转身想拉教授上来,却看到骇人的一幕——青铜树的根系正从土层中自行抽出,像活物般缠上教授的脚踝。教授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凝固了,他的皮肤从脚部开始泛起金属光泽,几秒钟内就扩散到全身。
"教...授?"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己经完全青铜化的张教授缓缓抬头。他的眼球变成了珍珠灰色,嘴角机械地扯出一个微笑:"第八个..."
探方周围的五个人同时发出尖叫。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皮肤开始透明化,胸腔内跳动的心脏表面爬满青铜丝线。最恐怖的是研究生王媛——她惊恐地抓挠着自己正在金属化的喉咙,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与张教授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
我跌跌撞撞地向营地跑去,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金属脆响。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株青铜树正在"生长",而我的同事们正在变成它的一部分。
越野车钥匙插了三次才进去。发动机轰鸣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探方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青铜色的云旋,云层中隐约可见锁链状的阴影蠕动。
手腕上的疤痕灼痛难忍。我扯开衬衫领口,发现胸口的疤痕正在渗出珍珠灰色的液体。液体没有浸湿衣服,而是在皮肤表面自动组成一个古老的象形文字——我曾在父亲收藏的猎户族骨片上见过这个字。
"渡"。
车驶上公路时,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在一片杂音中,我清晰地听到张教授金属化的声音:"秦山...黄河...渡口..."
信号消失前,最后一个声音让我差点把车开进沟里——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父亲,用我记忆深处最熟悉的语调说:"树苗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