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夫的木船靠岸时,河面泛起珍珠灰色的涟漪。小女孩赤脚站在船头,白裙下摆沾着青铜色的水渍。她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那里没有"牢"字印记,而是个含苞待放的花纹,与我眉心的图案一模一样。
"哥哥发什么呆?"她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又夹杂着秦雨特有的语调,"该去乾陵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老船夫咳嗽一声,脖颈处的七道疤痕在晨光中泛青:"上船吧,守牢人大人。花苞完全绽放前,我们还有三件事要做。"
木船离岸时,我注意到小女孩的右脚踝上缠着青铜细链,链子上挂着七个微型铃铛,每个铃铛表面都刻着不同时代的地名:殷墟、阿房宫、乾陵...
"你真是秦雨?"我忍不住问道。
她歪头一笑,这个动作与河心岛上的少女如出一辙:"是,也不是。"小手轻触我眉心的花苞,"我是她留在三星堆的那部分...或者说,是初代妻子留在现世的'种子'。"
老船夫突然插话:"乾陵那边不太平。六器司的余孽挖开了无字碑,把马教授的心脏埋在了武则天棺椁正上方。"
小女孩——暂且称她为小花苞——从裙摆摘下一片青铜花瓣,放在我掌心的青铜珠旁。两者接触的刹那,我眼前闪过一幅画面:乾陵地宫中,七具青铜棺椁围成圆圈,中央悬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每一下搏动都使棺椁表面的蛇纹亮起。
"他们想用女帝的阴气滋养邪树。"老船夫摇橹的手浮现青铜色血管,"幸好真正的则天棺不在地宫,而在..."
"洛河镜宫。"小花苞接话,同时解开脚踝的一个铃铛递给我,"拿着这个,遇到'那些东西'时摇三下。"
铃铛入手冰凉,表面刻着"阿房"二字。我仔细端详时,发现里面没有铃舌,而是蜷缩着一条微型青铜蛇,蛇眼是熟悉的珍珠灰色。
木船突然剧烈摇晃。原本清澈的河水再度浑浊,水下浮现出锁链网络的阴影。老船夫脸色大变:"不好!商巫的虫群找到我们了!"
水面鼓起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后都飞出一只青铜虫。它们在空中聚集脸形状,正是商巫师的可怖面容!
小花苞迅速摘下第二个铃铛。就在她要摇晃时,老船夫突然抢过铃铛:"我来!你们去船尾!"
他的蓑衣爆裂开来,露出爬满青铜纹路的背部——那些纹路组成了一幅古老的黄河流域图,七个节点位置镶嵌着珍珠灰色的珠子。老船夫将铃铛按在自己心口,念出晦涩的咒语:
"以锁为引,以牢为界..."
铃铛内的青铜蛇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游向脖颈。当蛇牙刺入第七道疤痕时,老船夫的身体瞬间青铜化,变成一尊活雕像!青铜蛇在他体内穿行,最终从口中钻出——此时它己经长大十倍有余,扑向空中的虫群。
"跳船!"小花苞拽着我跃入河中。
入水的刹那,眉心花苞突然绽放出珍珠灰的光芒,在周围形成气泡状空间。我们像坐在透明球体中般缓缓下沉,透过"气泡"看到恐怖的景象:木船己经被虫群覆盖,青铜蛇咬住商巫师面容的咽喉位置,而老船夫...他完全变成了一棵人形青铜树,枝头挂着七个铃铛!
"他是第七代守牢人。"小花苞的声音在水中异常清晰,"自愿成为'渡船翁',在黄河上等待了三百年。"
水底景色突变。我们穿过某种无形屏障,来到一条地下暗河边。岸上立着石碑,碑文是武则天亲笔所书:"上承贞观,下启开元,朕之功过,留与后人说。"
"镜宫入口。"小花苞的白裙在水中如花绽放,"哥哥准备好了吗?见到则天棺时,前世记忆会全部苏醒。"
我握紧青铜珠和花瓣:"为什么是武则天?她和守牢人有什么关系?"
小花苞笑而不答,只是指向石碑背面。那里刻着一幅简笔画:戴皇冠的女子跪在青铜树前,树上结着人脸果实,每张脸都是不同时期的武则天!
暗河突然改道。水流将我们推向一扇青铜门,门上的九树图案与石棺上的完全一致。小花苞取下第三个铃铛按在门上,珍珠灰色的光从门缝渗出,伴随着古老齿轮转动的声响。
门开刹那,刺目的白光淹没了一切。当视力恢复时,我们站在圆形水潭中央,潭边七面青铜镜分别映出我不同时期的形象:商周巫师、汉代方士、唐代将领...最后一面镜子却模糊不清,只隐约可见穿白裙的身影。
"夫君。"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头望去,水潭上方悬着具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位凤冠霞帔的女子。她的左手搭在胸前,掌心是个正在绽放的"牢"字花纹。
小花苞突然化作流光,融入我的眉心花苞。剧痛中,三千年的记忆洪流冲垮意识堤坝——武则天根本不是寻常帝王,而是第七代概念体!她与老船夫(第七代守牢人)结合后,用帝王气运镇压了商巫师的第一次复活。
水晶棺椁缓缓开启。武则天的遗体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为尘埃,唯有那只带印记的手完好无损。它漂浮到我面前,掌心朝上,与我的青铜右手十指相扣。
"记住..."女帝的声音首接在脑海中响起,"心魔非魔,执念为障;青铜非铜,血脉为引..."
掌心印记突然灼热。一幅全景图在意识中展开:乾陵地宫里,马教授的心脏己经长成三米高的青铜树,树下跪着六个穿六器司制服的人,他们正在用匕首割开手腕,让鲜血浇灌树根!
更可怕的是树冠——那里结着个半透明的人形果实,隐约可见商巫师的虫群面容在其中游动!
"来不及解释了。"女帝的手突然收紧,"去乾陵!用我留在无字碑下的..."
棺椁突然剧烈震动。七面青铜镜同时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阵。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们拉向阵眼,在完全被吞噬前,我看到水晶棺底部刻着九树图案——与青铜匣、石棺上的完全相同,只是第九棵树的位置是个婴儿形状的凹槽...
天旋地转中,女帝的最后嘱托在脑海中回荡:
"...用则天印唤醒真正的守牢人力量..."
再次脚踏实地时,凛冽的山风刮得脸颊生疼。我们站在乾陵神道尽头,无字碑己经被人从中劈开,露出向下的阶梯。阶梯上布满粘稠的青铜色液体,每走一步都会粘掉鞋底。
小花苞从我眉心钻出,身形己经长到八九岁模样。她脚踝上的铃铛只剩西个,分别刻着"殷墟"、"三星"、"镜宫"和"乾陵"。
"哥哥听好。"她摘下"乾陵"铃铛系在我手腕上,"地宫里有七个守墓人,他们都是..."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了她。无字碑下的阶梯深处涌出珍珠灰色的浓雾,雾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