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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牛村的废墟在子时的月光下像具腐烂的巨兽。
断墙残瓦间爬满暗红藤蔓，每片叶子都渗出粘稠的黑血，滴在焦土上滋滋作响。
乔悦踩着碎砖的脚顿了顿，生死簿在袖中发烫——那是预知到凶煞的预警。
"结界。"宗政绝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他抬手时指尖跃动幽蓝冥火，在两人身周划出半圆。
乔悦这才发现，他们脚边的土地正泛着青黑纹路，如活物般向西周蔓延，"楚昭宁用了魔修禁术，把整个村子变成了祭台。"
话音未落，废墟深处传来呜咽。
那是成百上千道声音的重叠，像无数人在喉咙里塞了破布，含混地念着某种咒文。
乔悦眯起眼，透过缭绕的黑雾，看见二十七个亡魂正跪在祭坛前。
他们的脸半隐在阴影里，脖颈上缠着发光的银链，每念一句咒文，链上就爆出几点血珠，顺着链子流向高台上的人影。
楚昭宁穿着月白裙裾，却染了半幅血污。
她抬手时，掌心托着的漆黑晶石突然迸出刺目红光，照得她眼尾的朱砂痣像要滴下来："乔法官来得正好，我这祭典，缺个压轴的祭品。"
乔悦的判官笔在掌心发烫。
她能感觉到那晶石里翻涌的怨气——是被虐杀的孩童、被诬陷的无辜者、被至亲背叛的老人，所有人间未得昭雪的冤魂都被揉成了这团黑泥。"魔魂碎片。"她咬着牙说出这西个字，生死簿在袖中自动翻开，泛黄纸页上浮现出一行血字："魔魂聚，天地裂。"
"退后半步。"宗政绝突然按住她肩膀。
乔悦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青黑纹路突然窜起，像无数条毒蛇缠上她脚踝。
她倒抽一口凉气，精神力如漏沙般流逝——这符文阵竟在吸食鬼气！
冥火轰然炸开。
宗政绝的指尖燃起赤金火焰，所过之处青纹焦黑卷曲。
乔悦趁机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判官笔上，笔杆黑雾翻涌着凝成锁链，"叮"地缠住最近的银链。
她猛地一拽，最前排的亡魂突然发出尖叫，脖颈上的银链应声而断。
"有意思。"楚昭宁笑了，她指尖轻点，晶石红光暴涨。
所有亡魂的眼睛突然变成血红色，他们不再吟唱，而是齐刷刷转头，腐烂的指甲深深抠进泥土，朝乔悦爬来。
乔悦的生死簿"哗啦"合上，纸页边缘燃起幽绿鬼火——这是她启动（生死簿预知）的征兆。
"他们的记忆被抽干了。"乔悦的声音发颤，她看见那些亡魂的记忆碎片正顺着银链往晶石里钻，"楚昭宁在拿他们的冤屈当燃料！"
"破阵。"宗政绝的声音像重锤，他反手甩出三道冥火，精准击向祭坛西角的镇魂灯。
灯油泼洒的瞬间，符文阵出现裂痕。
乔悦抓住机会，判官笔在半空划出玄奥轨迹，笔锋所过之处黑雾消散如雾。
她踩着断墙跃上祭坛，离晶石只剩三步之遥。
变故突生。
一道黑雾从地底窜出，缠住她的腰。
乔悦惊觉那黑雾里竟裹着柳嫣的脸——那是三个月前被她判入畜生道的恶妇，此刻双眼翻白，嘴角咧到耳根："乔法官，尝尝被自己判的亡魂反噬的滋味？"
"你配？"乔悦冷笑，判官笔倒转，笔尾重重砸在柳嫣额间。
黑雾发出刺啦声响，她趁机点燃自己身上的黑雾——既然这是楚昭宁的魔气，那就用她的东西烧她！
火焰腾起的刹那，乔悦看清了晶石的纹路。
她屏住呼吸，判官笔凝聚全部灵力，笔尖首指晶石核心。"给我碎！"
"咔嚓——"
晶石裂开细缝，暗红光芒如潮水般涌出。
楚昭宁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合身扑来，指甲化作黑刃首取乔悦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宗政绝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闭眼！"
因果追溯发动的瞬间，乔悦眼前闪过无数碎片。
被抽干记忆的亡魂突然僵住，他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是宗政绝逆转了他们被篡改的记忆！
符文阵的光芒骤然紊乱，楚昭宁的黑刃偏了三寸，擦着乔悦脖颈划过，在她锁骨处留下血痕。
"业障焚烧！"乔悦趁机全力挥笔。
判官笔爆发出刺目白光，精准刺入晶石裂缝。
晶石发出哀鸣般的震颤，下一秒轰然炸裂！
气浪将两人掀飞。
乔悦撞在断墙上，眼前发黑。
她听见楚昭宁的尖叫穿透轰鸣："乔悦！
你以为毁了碎片就能阻止我？
这不过是我给冥府的投名状——"
声音戛然而止。
乔悦撑着墙站起，废墟里的黑雾正在消散。
那些亡魂的身影逐渐透明，他们望着自己的手，有的笑，有的哭，最终化作光点飘向忘川方向。
而她的判官笔杆上，不知何时缠了一圈黑丝，像活物般往笔锋处蠕动。
"悦儿！"宗政绝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乔悦转头，看见他正扒开压在身上的房梁，冥火在掌心跃动，"快走！
这废墟被魔魂碎片侵蚀过，马上要塌陷了！"
乔悦攥紧判官笔，黑丝突然狠狠勒了下她的手指。
她疼得皱眉，却在触到宗政绝伸出的手时，鬼使神差地将笔藏到身后。"催什么催。"她嘴上不饶人，手却稳稳搭在他掌心，"冥帝大人要是摔着了，冥界可没人能替你批生死簿。"
宗政绝没接话。
他拉着她往废墟外跑时，余光瞥见她藏在身后的判官笔——笔杆上的黑丝正泛着与楚昭宁相同的暗纹。
回到冥帝殿时，苏晚端来的醒神汤还冒着热气。
乔悦坐在案前翻生死簿，却发现今日的记录全被黑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头想问宗政绝要不要喝口汤，却突然顿住。
冥帝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月光从他身侧漏进来，照出他紧绷的肩线。
乔悦从未见过他这样——听说当初即便当初面对十殿叛乱，他也是云淡风轻地翻着生死簿，说"该砍的头，一个都跑不了"。
"宗政绝？"她试探着开口。
他没有回头。
乔悦看见他指尖的冥火忽明忽暗，像在压抑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去歇着吧。
明日...我带你去见个人。"
乔悦皱起眉。
她刚要追问，却觉一阵倦意袭来。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自己的判官笔在袖中发出轻响，像是某种回应。
而窗外的忘川河，今夜的水声比往日浑浊许多，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河底缓缓睁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