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的脚步在青石板上顿了顿。
望乡台的月光漫过朱红门楣,将那道墨绿身影的轮廓镀得发虚。
她闻得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是阳间连锁咖啡馆的味道,混着点打印机油墨的气息,像极了法院楼下那些蹲守采访的记者。
"乔判官。"女人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被雨水浸过的清冽,"我是《人间纪实》的记者江瑶。
您处理的'雨夜焚尸案''养老院虐老案',我都跟踪报道过。"她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晃了晃,镜头盖没扣,金属卡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能耽误您十分钟吗?
关于赵霖遗书的案子,我想听听您的说法。"
乔悦的手指在袖中着判官笔的笔杆。
那支笔是宗政绝亲手刻的,笔尾缠着半圈冥纹,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发烫——不是预警危险,倒像是在提醒她克制。
她想起今早宗政绝说的话:"阳间舆论若沸,地府威严必损。"
"十分钟。"她扯了扯嘴角,笑得像把没开刃的刀,"过了时间,我不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去。"
江瑶的眼睛亮了。
她从帆布袋里摸出录音笔,动作快得像只松鼠:"赵霖遗书案中,您提到'关键证据能揭开十年前的旧案',这旧案背后似乎隐藏着一张巨大的网,会不会和一些神秘的过往有关呢?又是否与三年前周明远法官的猝死有关?"
乔悦的瞳孔缩了缩。
周明远是她的师父,去年冬夜在办公室突发心梗,急救车赶到时手里还攥着半份没批完的卷宗。
她通过生死簿的能力预知到的画面突然闪回——一些模糊的身影在光影中交错,其中似乎有周明远拍着一个男人的肩,桌上有份文件泛着隐约的红光。乔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这些画面与当前的案件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无可奉告。"她端起茶盏抿了口,冷茶浸得舌尖发苦,"案件细节涉及阴司机密,我无权向阳间媒体透露。"
"那关于某个神秘人物呢?"江瑶往前探了探身子,发梢的雨珠滴在木桌上,"有传言说,您在某个特殊的地方出现时,有个神秘人的身影也若隐若现。而这个神秘人似乎和一件离奇的死亡事件有关。"
茶盏在乔悦掌心裂开道细纹。
她想起今早掀开裹尸布时,尸体心口那道若有似无的痕迹——一种难以名状的迹象,似乎暗示着并非自然死亡。
生死簿上他的阳寿本还有二十年,可勾魂笔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改动过,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件事,地府会给出最公正的判决。"她放下茶盏,裂纹里渗出的茶水在桌面洇开,像朵枯萎的红玫瑰,"时间到了。"
江瑶却没动。
她盯着乔悦腰间的判官笔,喉结动了动:"乔法官,不,乔判官。
您知道吗?
您在阳间有个外号叫'活阎罗'。
那些被您送进监狱的犯人说,您审案时的眼神比法庭的聚光灯还利,能首接照进人骨头缝里。"她忽然笑了,露出颗小虎牙,"我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世间不是只有阳间的法庭能主持公道。"
乔悦的呼吸顿了顿。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穿上法袍那天,镜子里的眼睛亮得像团火。
后来见多了托关系改口供的,收黑钱压卷宗的,那团火差点就灭了——首到她成了判官。
"出去。"她别开脸,声音却软了些,"下次再来,带束菊花。地府不收阳间的咖啡。"
江瑶走后,乔悦对着空了的茶盏发了会儿呆。
首到苏晚捧着青瓷盘进来,盘里摆着温热的桂花糕——她从前在阳间最爱吃的点心。
"江记者走时落了东西。"苏晚把盘里的牛皮纸袋推过来,"我替您收在桌上了。"
乔悦打开纸袋的手突然顿住。里面躺着半沓打印纸,标题是《地府判官现形记:从人间法官到阴司审判者》。
她快速翻页,血液渐渐往头顶涌——第二页详细写着赵霖遗书里"顾炎当年杀人埋尸"的关键内容,第三页贴着张模糊的照片,正是她今早攥在手里的那张周明远与顾炎的合影。
"她怎么会......"
"可能是偷拍。"苏晚的指尖抵着唇,温婉的眉眼笼上阴云,"今早您去停尸房时,我见她在走廊尽头举着相机。
生死簿预知启动时您周身有冥光,凡人肉眼虽看不见,但相机镜头......"
乔悦猛地站起来,椅子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起桌上的判官笔,笔锋刚沾到纸页,墨迹突然扭曲成无数小黑蛇,滋滋地往纸里钻——是顾炎的恶魂气息!
"联系夜游神,封锁江瑶的手机信号。"她扯下腰间的判官令往苏晚手里塞,"再让鬼差去阳间查她的住址。 快!"
乔悦站在阴阳隙中,风呼呼地灌进衣领,刮得后颈生疼。她心中满是疑惑和担忧,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谜团。转眼间,她穿过阴阳隙,鼻尖还沾着冥界的雾,就被阳间的雨浇了个透。
江瑶的公寓在老城区。
她仰头看了眼居民楼,七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却有团灰黑色的东西在玻璃上爬——是恶魂,缠着怨气的那种。
她踹门的动静惊得屋里的台灯晃了晃。
江瑶正缩在电脑前,手里攥着把水果刀,刀刃上凝着层黑气。
她脚边倒着三个烟灰缸大小的陶罐,罐口还冒着青烟——是镇魂罐,被恶魂撞碎了。
"乔......乔判官?"江瑶的声音在发抖,可眼睛亮得反常,"您来得正好,我刚查到......"
"闭嘴!"乔悦甩出判官笔,笔锋在空气中划出银线。
最前面的恶魂被刺中眉心,瞬间炸成黑雾,剩下的两个尖叫着往窗户外逃。
她追过去扯住其中一个的尾巴,冥火从指尖窜出,恶魂的哭嚎里混着焦糊味:"谁派你们来的? 顾炎?"
"有个神秘的爷说....小记者嘴太碎..."恶魂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要封...封她的喉..."
乔悦的太阳穴突突跳。
她松开手任恶魂被冥火烧成灰烬,转身时正撞进江瑶怀里。
对方举着手机,屏幕亮着,是条刚弹出的微信:【你的文章写得不错,可惜有人不想让你继续下去。】
"这是...这是谁的号码?"江瑶的手指在抖,"我...我没发文章,只是把草稿存在云端,可刚才系统提示有陌生设备登录..."
乔悦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苏晚的语音消息带着哭腔:"判官,档案室里有重要的东西不见了!那里有一种神秘的气息,桌上留了张纸条,档案室的锁是被冥火熔开的……"
她没听完就冲了出去。
阴阳隙的风灌进衣领,刮得后颈生疼。
等她撞开判官殿的门时,月光正照在书桌上——原本锁在檀木匣里的遗书不翼而飞,只留张白纸,上面用血写着:【游戏才刚刚开始。】
乔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盯着那行字,突然闻到股若有若无的沉香味——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她心中涌起无数的猜测。
可不等她细想,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她转身时,瞥见窗台上多了个牛皮纸袋,封皮上用金漆写着"乔悦亲启",落款处盖着枚残缺的玉佩印——和某个神秘地方留下的碎片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