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的指尖在信封口的魔纹上顿了顿,判官笔在袖中震得发烫,像是在提醒她这封信来者不善。
她扯下颈间的镇魂玉压在脉门,凉意顺着血管爬遍全身,这才捏起信角,指甲轻轻一划——
泛黄的信笺展开时,有细碎的磷火簌簌落在案几上,转瞬即逝。
"判官大人,若您看到这封信,我大概己经被那恶鬼挫骨扬灰了。"
字迹苍劲如刀刻,墨迹里还凝着未散的怨气。
乔悦瞳孔微缩——这分明是亡魂用魂血写的信,只有阳寿未尽便含冤而死的魂魄,才能在阴间留这样的痕迹。
信里的内容如冰水灌顶。
赵霖,此前楚氏集团法务总监,三个月前坠楼身亡被判定为自杀。
可他在信中说,自己是被顾炎用"锁魂咒"操控,被迫伪造了楚氏财务报表,又在东窗事发前被灌下推下楼。
更可怖的是,顾炎手里有本"活魂簿",专门收集人间有怨气的亡魂,说是要"让阳间和阴间一起血债血偿"。
"顾炎?"乔悦猛地拍桌,震得青灯灯花西溅。
她想起三天前在酆都城外遇到的那团血雾,想起楚昭宁那声阴恻恻的"盟友",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乔判官!"
苏晚端着茶盏推门进来,青瓷盏底与门框相撞发出脆响。
她素白的裙角沾着星点墨渍,显然刚从卷宗堆里钻出来:"方才在生死簿补录赵霖的往生册,发现他的阳寿本应还有二十年......"
"苏晚,把赵霖的阳间档案调出来。"乔悦抓过信拍在桌上,"他说被顾炎操控,顾炎是谁?"
苏晚的指尖在案几上快速敲了三下——这是她调取记忆的习惯动作。
片刻后,她眉心微蹙:"顾炎,五年前人间特大诈骗案主犯,本该判无期,却在庭审前坠楼'自杀'。
当时负责的法官......"她抬眼看向乔悦,"是您的师父,周明远。"
乔悦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周师父三年前退休时,曾握着她的手说"有些案子,不是法律能判的",现在想来竟像谶语。
她抓起判官笔往桌上一戳,笔尖没入檀木三寸:"生死簿预知,我要查赵霖最后七日的记忆。"
判官笔嗡鸣着没入虚空,生死簿从案底浮起,泛黄的纸页哗哗翻到赵霖那页。
乔悦刚将手按上去,眼前却炸开一片血雾——本该清晰的记忆碎片像被搅浑的水,只看得见模模糊糊的人影和"活魂簿"三个血字。
"有人在干扰。"乔悦甩了甩发麻的手腕,"顾炎在阴间还有后手。"
苏晚递来帕子,上面浸着薄荷香:"冥帝大人的因果追溯术能破这种干扰,需要我去通传吗?"
乔悦盯着窗外翻涌的阴云。
之前她甩开宗政绝的手冲进夜色时,他眼底的暗涌还刻在她脑子里。
可此刻她捏紧袖口,到底还是说了句:"备轿,去冥帝殿。"
冥帝殿的玄铁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时,宗政绝正站在殿中央。
他玄色龙纹大氅未束,发间的冥火珠明明灭灭,像是刚从极阴之地回来。
见她进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又松开:"你来了。"
"生死簿扰。"乔悦首入主题,"顾炎的锁魂咒可能涉及上古禁术,需要你的冥火符文。"
宗政绝没接话,只是伸手。
乔悦这才注意到他手背有道焦黑的伤痕,像是被魔火灼的。
他的指尖掠过她发间的判官簪,取出一枚刻着冥纹的青铜符:"此符能破阴邪干扰,但......"他喉结动了动,"你上次说肩伤疼。"
乔悦的耳尖发烫。
她抢过符文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后低低的笑声:"乔大法官,逃得倒快。"
符文融入生死簿的瞬间,血雾轰地散开。
乔悦看见赵霖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个穿墨绿唐装的男人——正是顾炎。
他手中的玉佩泛着幽蓝光芒,每说一个字,玉佩上的纹路就亮一分:"赵总监,你女儿的白血病配型,我可是找了三年呢。"
赵霖的魂体在记忆里颤抖:"你要我做什么?"
"替楚氏做假账,然后......"顾炎的指尖划过赵霖眉心,"你会自己从顶楼跳下去。"
画面突然跳转。
乔悦看见顾炎站在天台边缘,手中的玉佩突然迸发出红光。
赵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他拼命抓着栏杆,指甲缝里全是血:"我女儿的病......你保证过......"
"你女儿?"顾炎笑得像条毒蛇,"她昨天己经喝了我让人送的补汤——里面掺了七情散,等你死了,她连你最后一面都记不得。"
乔悦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记下玉佩上的符号,转身对苏晚说:"查人间最近接触过这种符号的人,重点是......"
"李峰。"苏晚突然开口,"赵霖坠楼前三天,曾用私人账户给一个叫李峰的人转了五十万。
李峰是地下情报商,专门卖企业黑料。"
"走!"乔悦抓起判官笔就往外冲,"顾炎要灭口,李峰有危险!"
人间的夜雾裹着腥气。
乔悦踹开李峰出租屋的门时,正看见一道青灰色的影子掐着李峰的脖子。
那影子没有脸,浑身冒着腐臭的黑水——是被锁魂咒操控的恶魂。
"判官笔,现形!"乔悦手腕一翻,笔尖点向恶魂。
黑雾被撕开一道口子,恶魂发出尖啸,指甲深深扎进李峰脖子。
乔悦冲过去拽开恶魂,却见李峰脖颈处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照片......"李峰咳着血,从枕头下摸出张泛黄的合影,"赵霖和顾炎......五年前......在周法官办公室......"
乔悦接过照片的瞬间,生死簿预知突然启动。
她看见年轻的周明远拍着顾炎的肩,桌上摆着份盖了法院公章的文件——竟是顾炎的无罪释放书!
"原来如此。"乔悦攥紧照片,指节发白。
顾炎根本不是自杀,是周师父当年放虎归山。
"你以为这点证据就能阻止我?"
阴恻恻的笑声从背后响起。
乔悦转身,只看见窗台上一道黑影闪过,留下半枚玉佩碎片。
她摸向腰间的判官笔,却发现笔杆还沾着李峰的血——温的,像在提醒她,阳间的恶,终究要阳间的血来洗。
等乔悦回到判官殿时,月亮己经爬到了望乡台顶。
她踩着青石板往殿里走,却在转角处顿住脚步——
朱红门前,立着个穿墨绿风衣的女人。
她抱着相机,发梢沾着人间的雨珠,看见乔悦时笑了笑:"乔判官,我等你很久了。"
乔悦的手悄悄摸向袖中判官笔。
她闻得到那女人身上的烟火气,却摸不透她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她第一次穿上法袍时,镜子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