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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踉跄着跨进往生殿门槛时，晨光正透过殿顶琉璃瓦的缝隙漏下来，在青砖上割出细碎的金斑。
苏晚抱着锦盒的手一抖，锦盒里的玉牌叮当作响，她眼眶瞬间泛红："乔判您瞧瞧这手......"
乔悦低头看了眼掌心——判官笔的裂痕从笔锋蜿蜒到笔杆，渗出的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星子。
她扯过苏晚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目光又锁回案头那半块碎玉。
"祭坛的符文拓本、玉珏记载，还有这三日恶魂卷宗。"她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青铜，"现在。"
苏晚吸了吸鼻子，转身冲进后殿。
乔悦扶着案几坐下，指尖轻轻划过碎玉上的纹路——那是道扭曲的锁链，和她每次使用判官笔时，脑海里浮现的暗紫色光链一模一样。
三天前在周铭魂魄里看到的玉珏，萧岚碎裂的玉珏，还有此刻这半块......她突然想起禁地祭坛裂开时浮现的血字"审判之日，终将来临"，后颈泛起凉意。
"乔判，都齐了。"苏晚抱着一摞竹简和帛书回来，发梢沾着后殿的霉味，"这卷《幽冥叛乱录》是从六殿古籍阁借的，说的是千年前冥帝亲征镇压叛将的事......"
乔悦翻开帛书的手一顿。
泛黄的绢帛上，用朱砂画着个熟悉的图腾——正是祭坛地面那道被金芒劈开的符文。
往下翻，一行小字让她瞳孔微缩："叛将沈炎私铸锁魂珏，以活魂为引，欲困冥帝于因果乱流。"她猛地抬头："苏晚，萧岚的玉珏，周铭的玉珏，纹路是不是和这锁魂珏一样？"
苏晚凑近看了眼，指尖发颤："是......是锁魂珏的残片！
当年沈炎伏诛后，锁魂珏被冥帝亲手碾碎，怎么会......"
"因为沈炎根本没伏诛。"乔悦捏紧碎玉，指节发白，"这玉珏上的怨气比千年老鬼还重，沈炎的魂魄说不定还藏在冥界某个角落。"
殿外突然传来鬼差的惊呼。
乔悦掀开窗棂，只见忘川河畔腾起黑雾，数百个青面獠牙的恶魂正撞碎往生桥的镇魂幡，像发了疯的野狗般往阳间方向冲。
"契约锁的反噬？"她喃喃一句，突然抓起判官笔往外冲。
苏晚想拦，却被她甩下的话钉在原地："去请冥帝！"
忘川水翻涌着墨色浪花。
乔悦站在桥头，判官笔凌空一画，血红色的"罪"字砸进恶魂群里。
最前排的恶魂瞬间现形——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胸口插着把剪刀，正是三天前被判入畜生道的杀夫犯。
她咧开嘴发出尖笑："判官大人，尝尝锁魂珏的滋味！"
乔悦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能清晰感觉到，每画一道判词，脑海里的暗紫锁链就紧一分，像有人用烧红的铁签子扎进脑仁。
当她画出第七道"刑"字时，笔锋的裂痕突然迸出金芒，锁链竟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
可下一秒，反噬如潮水般涌来——她眼前发黑，喉咙里涌出腥甜，隐约看见恶魂们的脸重叠成萧岚的冷笑。
"够了。"
低哑的声音裹着冥火的温度从身后传来。
宗政绝的玄色广袖扫过她肩头，赤金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那些恶魂，烧得它们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乔悦腿一软，差点栽进忘川，却被一只有着老茧的手稳稳托住后腰。
"谁准你拿命试锁？"宗政绝低头看她，眉峰紧拧，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沈炎的锁魂珏连我都没能完全破解，当年为了撕断锁链，我......"他突然住口，指腹擦过她唇角的血，"丢了半魄。"
乔悦抬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睛。
晨光里，他眼尾的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让她想起禁地祭坛那行血字。"所以您就打算瞒着我？"她扯了扯嘴角，"冥帝大人，您忘了我是法官？"
宗政绝的手指顿在她发间。
远处，被冥火烧尽的恶魂化作青烟散去，露出河底半截残破的锁魂珏。
乔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判官笔抵在两人交握处："用因果追溯，我要看看这锁链的源头。"
冥火与金芒在掌心交织。
乔悦感觉有股热流顺着手臂窜进识海，那些暗紫锁链突然变得清晰——每根锁链上都刻着极小的血字，正是沈炎的名字。
宗政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跟我念，因果逆，锁魂裂。"
"因果逆，锁魂裂。"乔悦咬着牙重复，判官笔的金芒突然暴涨。
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啸，最粗的那根"啪"地断裂，溅起黑色的血珠。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破土而出——判官笔的裂痕里，竟长出了细小的金纹，笔锋如淬了星芒般锋利。
"成了？"她抬头看宗政绝，对方额角渗着冷汗，却扯出个极淡的笑："你这判官笔，倒是比我想象的能扛。"
话音未落，殿内传来苏晚的尖叫。
乔悦冲回去时，案头的碎玉正浮在半空，黑雾中渗出萧岚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的挣扎毫无意义，审判之日......"
"即将到来。"乔悦接口，盯着碎玉里翻涌的黑雾，"我等很久了。"
黑雾骤然消散，碎玉"啪"地坠回案几。
宗政绝走到她身后，玄色广袖扫过她发顶："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当这个判官。"
乔悦弯腰捡起地上的糖纸蝴蝶——不知何时，它又回到了案头，在晨光里闪着温柔的光。
她捏着蝴蝶转身，眼尾微挑："冥帝大人，您该庆幸我当了判官。"
宗政绝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明日去无妄渊，沈炎的锁魂珏残片，该清算了。"
乔悦握紧判官笔，笔锋的金纹隐隐发烫。
她望着殿外渐亮的天，突然想起禁地祭坛那行血字。
审判之日终将来临——这次，审判者会是她。
萧岚的警告如阴云般笼罩在乔悦心头。
她意识到，沈炎的阴谋或许远比想象中深，而真正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