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刺痛从脊椎骨缝里窜上来时,她本能地蜷起身子。
入目是灰蒙蒙的雾气,像被揉皱的棉絮粘在视网膜上,连呼吸都带着股陈腐的血腥味——这是亡魂能量过度饱和的征兆。
她撑着地面坐起来,指尖刚触到"地面"就惊了一下——那根本不是实体,更像某种凝固的能量层,踩上去会陷下去半寸,却又有韧性地托住她。
"生死簿。"她低喝一声,意识往识海深处探去。
往日里那本泛着幽光的簿子此刻像被浇了层黑蜡,翻页声闷得像敲在棺材板上。
乔悦的瞳孔缩了缩——上回能力被压制还是在人间处理那个养小鬼的法师时,可这里是冥界裂隙,怎么连判官的金手指都使不出来?
"乔判官倒是沉得住气。"
阴恻恻的声音从雾里渗出来。
乔悦猛地抬头,就见楚天行负手立在五步外,玄色长袍上的金线绣着九殿纹,可那本该慈祥的眉眼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刀:"我还以为你会哭着喊冥帝来救呢。"
"楚长老?"乔悦故意拖长音调,指尖悄悄抠进掌心——前世当法官时,面对翻供的罪犯她也这么笑,"您这是迷路了?
还是说......"她眯起眼,"您早就知道这裂隙底下藏着什么?"
楚天行的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像是在看只扑火的飞蛾:"顾长风答应我,只要助他引出玄霄的残识,就能用上古规则重塑地府秩序。
那些只会跪舔冥帝的老东西懂什么?
现在的冥界,早该换换天了。"他抬手,雾气里浮起几枚暗紫色魂晶,"至于你......"魂晶突然炸裂成细针,"不过是宗政绝养的金丝雀,偏要学雄鹰扑棱翅膀,可笑。"
乔悦就地一滚,细针擦着她耳尖扎进"地面",滋滋冒着青烟。
她撞在一团凝实的能量团上,后背火辣辣地疼,却在触到那团能量的瞬间瞳孔骤缩——这触感,像极了上个月在人间处理的连环杀人案里,受害者被挖走的心脏。
"好手段啊。"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嘴角渗出血丝,"用无辜亡魂的怨气当屏障,楚长老这是准备把整个冥界当祭品?"
楚天行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乔悦趁他分神,反手抓起刚才撞碎的能量碎屑,扬手撒向他面门。
那些泛着青光的碎屑是未完全消解的业障,就算楚天行修为再高,被迷了眼也要缓上片刻。
她借着这个空档转身就跑,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塌陷,整个人往下坠了半尺——这虚空的结构根本不稳定,每一步都像踩在即将崩裂的冰面上。
与此同时,地府最北端的忘川河畔。
宗政绝的指尖渗出血珠。
他捏碎第三块寻魂玉时,冥火剑的剑刃突然剧烈震颤,剑身上的纹路泛起暗红,像被鲜血浸透的绸缎。
"裂隙波动异常。"鬼差白无常的声音带着颤,"属下刚从九殿回来,楚长老说这是......"
"闭嘴。"宗政绝的声音冷得能冻住忘川水。
他抬手,掌心腾起幽蓝冥火,火舌舔过虚空,竟将时间的褶皱撕开一道细缝——因果追溯发动时,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三日前深夜,楚天行站在裂隙边缘,手里捏着块和乔悦坠崖时缠住她脚踝的黑色碎片;五日前子时,他将一坛魂晶埋在判官殿后;七日前......宗政绝的指节捏得发白,他看见楚天行跪在某个阴影里,对着一团看不清面容的虚影叩首。
"去把九殿大印拿来。"他转身时,冥火剑在地面划出半里长的焦痕,"告诉孟婆,若再敢替楚天行遮掩,我连她熬汤的锅都掀了。"
虚空中,乔悦的后背抵上一面能量墙。
她能清晰感觉到背后的能量在跳动,像某种活物的心脏。
雾气突然散开些,她看见墙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有些是冥界古字,有些竟和人间商周的甲骨文重叠——这是玄霄当年隐匿规则的核心场所!
她想起宗政绝说过,玄霄在万年前被封印时,将部分规则碎片藏在冥界最隐秘的裂隙,若被人利用......
"想通了?"楚天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乔悦抬头,正看见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掌心凝聚着幽蓝色光刃,"这空间里的每道能量都是玄霄的规则碎片,你若敢碰......"
光刃破空而来的瞬间,乔悦猛地撞向背后的能量墙。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一阵眩晕——她触碰到了某种记忆碎片。
画面在眼前闪回:白衣的玄霄站在同样的虚空里,将最后一块规则碎片按进墙里,转身对身后的人说:"若有一日这空间被打开,切记......"
"砰!"
光刃擦着乔悦的肩膀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痕迹。
她捂住流血的肩膀,却在指缝间看见更惊人的事——被光刃击中的位置,规则碎片正在快速消散。
"原来如此。"她突然笑了,血沫溅在嘴角,"你怕我毁了这些规则碎片,所以急着杀我灭口。"
楚天行的瞳孔骤缩。
他挥出第二道、第三道光刃,却见乔悦像条滑不溜秋的鱼,在光刃间穿梭,每一次翻滚都故意擦过能量墙,带起更多规则碎片的消散。
"乔悦!"
熟悉的声音裹着冥火炸开。
乔悦抬头,就见宗政绝破雾而来,冥火剑上的火焰烧穿了雾气,在虚空中劈出条亮堂堂的路。
他的发梢沾着忘川的水,眼尾泛红,像头被拔了牙的凶兽:"抓住我的手!"
乔悦纵身跃起。
她的指尖刚碰到宗政绝的掌心,就听见身后传来破风之声。
楚天行的掌风裹着黑雾袭来,宗政绝立刻将她护在身后,冥火在两人周围形成屏障。
可那黑雾竟像有生命般腐蚀冥火,屏障出现裂痕的瞬间,乔悦被推了出去。
"宗政绝!"她摔在"地面"上,看着他被黑雾卷得后退数丈,心口像被人攥住。
楚天行整理着被风吹乱的衣袖,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玄霄的残识醒了。"他转身走向雾气深处,声音越来越淡,"你们最好祈祷,能在他彻底复苏前,找到阻止的办法。"
雾气重新聚拢时,乔悦爬起来扑进宗政绝怀里。
他的玄色衣袍上有焦痕,额角还滴着血,却仍用沾着血的手捧住她的脸:"伤在哪?"
"肩膀。"乔悦吸了吸鼻子,突然揪住他的衣领,"楚天行背叛了,他和顾长风......"
"我知道。"宗政绝的下巴蹭过她发顶,声音闷得像闷雷,"因果追溯里,我都看见了。"
虚空中的雾气突然开始剧烈翻涌。
宗政绝抱起乔悦,冥火剑在头顶划出封印符文:"先回安全屋。"他低头看她,眼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有些账,该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