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乔悦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揪着宗政绝的衣襟。
他胸前的焦痕还冒着细微的黑烟,血珠顺着额角滴在她手背,烫得她心尖发颤。
"松手。"宗政绝低笑一声,指腹抹掉她鼻尖沾的灰,"我这副样子,倒像是被你打劫的亡魂。"
乔悦瞪他一眼,却没松开手。
她扯着他往石桌旁走,玄铁桌上早摆好了冥界特有的愈伤丹,玉瓶被她捏得发响:"楚天行那老东西什么时候反的?
因果追溯里看到什么了?"
宗政绝任她扒开自己的衣领检查伤口。
黑雾腐蚀的痕迹从锁骨蔓延到肩头,像是泼了墨的水墨画,却没见半分血腥气——冥帝的躯体本就由业火凝练,伤得再重也不过是形态崩解。
他握住她发颤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三百年前,玄霄陨落时留了一缕残识。
楚天行说他醒了,倒不如说......"他喉结滚动,"有人在刻意唤醒他。"
乔悦的指尖抵到他心口那簇永燃的冥火,热度透过皮肤传来,烧得她眼眶发酸。
前尘往事突然涌上来——她刚做代理判官时,总笑他像块千年玄冰,现在才知,这冰壳下藏着怎样的炽烈。
"所以顾长风的死,楚天行的背叛,都是玄霄残识在搞鬼?"她咬着牙,"地府高层里到底还有多少内鬼?
再这么下去,九殿体系要塌!"
"所以需要清道夫。"宗政绝屈指弹了弹她额头,"我让人传信给叶澜了。
那女人的监察司,该派上用场了。"
话音刚落,安全屋的结界突然泛起涟漪。
穿黑裙的女子踏着月光步进来,发间银簪流转着监察使特有的星纹,正是叶澜。
她扫了眼宗政绝的伤势,挑眉道:"冥帝这副惨状,倒比传闻中亲切许多。"
"少贫。"乔悦把药瓶塞给宗政绝,"带来什么线索?"
叶澜抛来一卷泛黄的竹简,封皮上印着监察司的麒麟印:"近三个月,城隍周铭往裂隙区域跑了七次。
裂隙是阴阳两界最薄弱处,寻常鬼差去一次都要剥层皮。"她指尖划过竹简,上面浮现出模糊的影像——月黑风高夜,穿朱红官服的男子正与楚天行在裂隙边缘交谈,手中还捧着个鎏金匣子。
"周铭?"乔悦眯起眼,"那老东西管着忘川下游的城隍庙,平时见了我都要绕着走,倒藏得深。"
"更有意思的是。"叶澜调出另一幅影像,"每次周铭去裂隙,城隍庙后殿的封印都会松动。
我让人查了,那底下埋着玄霄时代的旧物。"
宗政绝捏碎愈伤丹,黑色雾气从伤口蒸腾而出:"乔悦,你去会会周铭。"
"我?"
"你是代理判官,身份敏感但灵活。"宗政绝指腹着她腕间的判官笔,"带秦川伪装成鬼差,他擅长隐匿气息。"
乔悦突然笑了,指尖戳他胸口:"合着你早想好了?"
"不然呢?"宗政绝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吻,"我的判官,该出鞘了。"
城隍庙的飞檐在夜色中像张牙舞爪的怪兽。
乔悦裹着鬼差的灰布衫,帽檐压得低低的,跟着秦川溜进后殿。
霉味混着檀香刺得她鼻子发痒,供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阵法。"秦川压低声音,指尖划过墙面。
青石板上浮现出暗金色纹路,像活物般游走,"是玄霄时代的困灵阵,用来封锁活物记忆。"
乔悦摸出判官笔。
笔锋刚触到阵法,生死簿便从她识海翻涌而出,泛黄的纸页自动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开始流动——这是"生死簿预知"发动的征兆。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前的阵法纹路变得清晰可辨,每道刻痕都泛着暗红的血光。
"跟我走。"她拽着秦川绕开最亮的几处纹路,"阵眼在香案下。"
香案下的地砖被掀开时,霉味更重了。
乔悦打着火折子,照亮下方的暗格——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刻着玄霄图腾的青铜牌。
她刚要伸手,青铜牌突然泛起青光,一段记忆片段像潮水般涌进她脑海:
朱红官服的周铭正将青铜牌塞进鎏金匣子,楚天行站在他对面,黑雾从袖中涌出缠绕匣子:"玄霄大人要的核心规则装置,就靠周大人了。"
"放心。"周铭阴恻恻地笑,"等玄霄大人复苏,这地府九殿,哪还有宗政绝的位置?"
"啪——"
火折子突然熄灭。
乔悦猛地回头,就见周铭站在殿门口,朱红官服一尘不染,脸上却没了往日的谄媚,只剩森冷:"果然是你们。
宗政绝派来的狗?"
秦川迅速挡在乔悦身前,手中短刃泛起寒芒:"周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私藏玄霄旧物,可是触犯冥规。"
"冥规?"周铭嗤笑一声,抬手拍在青铜牌上。
暗格里的阵法瞬间暴走,无数青面獠牙的恶魂从地底钻出,指甲刮擦地面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等玄霄大人重临,冥规就是废纸!
给我撕了他们!"
乔悦的判官笔自动浮起,笔锋流转着银芒。
她想起宗政绝教她的冥火操控诀,指尖凝聚起一簇幽蓝火焰,引着笔锋刺向最近的恶魂:"业火焚魂!"
银芒裹着冥火穿透恶魂胸膛,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身躯开始崩解。
乔悦眼睛一亮——原来生死簿预知和冥火操控真能叠加!
她手腕翻转,笔锋划出半圆,更多冥火如游龙般窜出,所过之处恶魂灰飞烟灭。
"有点本事。"周铭眯起眼,从袖中抛出数枚黑钉,"但你以为......"
"秦川!"乔悦大喝一声。
早有准备的秦川甩出三张镇魂符,精准钉在黑钉飞行轨迹上。
符咒爆发出金光,将黑钉撞得偏移,擦着乔悦耳边钉进柱子。
周铭脸色骤变,转身就往殿外跑。
乔悦正要追,却见他在门槛处顿住,回头冷笑:"告诉宗政绝,玄霄大人的复苏,不是你们能阻止的。
等他醒来......"他的身影融入夜色,"第一个要撕的,就是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安全屋的烛火噼啪作响。
乔悦扯下灰布衫扔在地上,指尖还残留着冥火的热度。
叶澜正用监察司的秘法复原青铜牌上的纹路,秦川则守在门口,短刃擦得发亮。
"周铭跑了。"乔悦灌了口凉茶,"但我们拿到了他勾结楚天行的证据。"
"不止。"宗政绝从暗格里取出一卷帛书,上面画着裂隙区域的详细地图,"叶澜的人查到,周铭这三个月往裂隙送了七批东西,都是玄霄时代的规则装置。
玄霄残识要复苏,需要这些东西重塑规则。"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颠覆地府现有的规则体系?"乔悦握紧判官笔,"好狠的棋。"
叶澜突然抬头,他们在收集规则碎片,拼凑玄霄的权柄。"
宗政绝走到乔悦身后,替她理了理乱发:"所以我们要提前布网。"
"布网?"
"周铭跑了,但他的贪念没跑。"宗政绝指腹敲了敲桌上的青铜牌,"他想要玄霄的权柄,我们就给他个更的——假的规则装置。"
乔悦眼睛一亮,转身勾住他脖子:"冥帝大人这是要当诱饵?"
"不。"宗政绝低头吻她眉心,"是要当猎人。"
窗外的阴风吹得烛火摇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
叶澜收起帛书时,瞥见乔悦眼中跳动的冥火——那是属于地府判官的锋芒,更是属于她乔悦的,不容侵犯的光。
"该准备了。"宗政绝松开她,指尖划过案上的假装置,"等周铭自以为拿到宝贝......"
他没说完,但乔悦知道。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判官笔上,笔锋微颤,像是在呼应即将到来的,最痛快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