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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魔台的青石板缝里渗出冰碴子，乔悦的靴底碾过碎冰，发出细碎的脆响。
玄霄月白广袖上的金线蟒纹在暗雾里泛着冷光，他垂眸望着她，眉骨那颗红痣像要滴出血来：“凡人女子，你竟能走到这一步，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你以为把恶魂塞进轮回道，让贪官污吏带着赃款转世，两界就会任你鱼肉？”乔悦反手抽出判官笔，笔杆上的云纹在掌心烫出浅红印记，“我当法官时送进监狱的人，比你豢养的恶魂还多——就凭你？”
玄霄低笑一声，音尾像淬了毒的针：“你以为凭借这些蝼蚁之力，就能阻止我？”他抬手间，暗紫色雾气凝成锁链，带着腐尸味的阴风卷着锁链首取乔悦咽喉。
宗政绝的冥火剑几乎同时劈下，赤金火焰撞在锁链上，却像撞进沼泽，只腾起一缕青烟便消弭无形。
“宗政绝！”乔悦旋身避开锁链，发间判官令被气流震得乱晃。
她瞥见冥帝紧绷的下颌线，喉间突然发紧——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的招式失效。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
白霜不知何时站到了玄霄三步外，素色裙裾无风自动，她望着玄霄的眼神像在看一截朽木：“大人当真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当年你自愿封入镇魔渊时，可还记得是谁替你扛下了邪神反噬？”
玄霄的瞳孔骤然收缩，金线蟒纹的广袖簌簌发抖：“闭嘴！那些往事与你无关！”
“无关？”白霜指尖拂过腕间一串褪色的檀木珠，每一颗都刻着极小的往生咒，“你为救被邪神附身的妹妹，强行剥离邪识，却让残念附在自己魂魄上。如今你以为是自己觉醒了神力，不过是邪神借你的壳子重见天日罢了。”她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你亲手种下的因果，才是困住你的逆鳞。”
乔悦猛地想起昨夜生死簿最后一页的字——原来玄霄的逆鳞，是他当年为救亲人埋下的执念！
玄霄的脸色瞬间惨白，又在刹那间涨得通红。
他身后的雾气翻涌如沸，传来低沉的嘶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宗政绝突然攥住乔悦的手腕，将一颗裹着冰碴的果子塞进她掌心：“星霜果，白霜说能暂时压制邪神本源。”
乔悦望着掌心里泛着幽蓝的果实，想起三日前在极北冥海捞星草时，方糖曾嘀咕：“这果子看着像冰坨子，其实藏着上古封印术的火种。”她抬头与宗政绝对视，他眼底翻涌的冥火映着她的倒影：“我点燃，你找机会刺进他心口。”
“好。”乔悦应得利落，指腹擦过星霜果表面，冰屑簌簌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
玄霄突然发出一声撕裂绸缎般的尖啸，暗雾中伸出数根骨节嶙峋的黑爪，首插宗政绝后心。
冥帝旋身挥出一道火墙，黑爪触火即燃，却又在灰烬里重新生长。
乔悦趁机跃到玄霄身侧，星霜果在宗政绝的冥火中腾起幽蓝火焰，她握果的手被烤得发烫，却更紧地攥住——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喝！”乔悦大喝一声，将星霜果掷向玄霄心口。
幽蓝火焰裹着果子穿透他的护体黑雾，在他胸前炸开一片冰花。
玄霄踉跄后退三步，心口渗出黑血，那血落在青石板上，滋滋腐蚀出碗口大的坑。
他仰头嘶吼，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冽，而是混着粗哑的轰鸣：“蝼蚁！敢伤本尊！”
黑雾骤然凝结成实体，竟是一尊三头六臂的怪物，每颗头颅都长着玄霄的脸，却覆盖着青灰色鳞片。
乔悦的生死簿突然在袖中发烫，她翻开一看，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怪物的弱点：“七寸在第三颗头颅后颈，需以判官笔破其邪识。”
“宗政绝！牵制左边两个头！”乔悦挥笔划出一道金光，首取中间头颅的眼睛。
怪物甩动右臂，臂上的骨刃擦着她耳侧划过，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宗政绝的冥火剑精准刺进左边头颅的咽喉，赤金火焰顺着伤口蔓延，烧得怪物发出刺耳鸣叫。
白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怪物背后，她双手结印，周身浮现出金色咒文：“因果追溯——”怪物的动作陡然变慢，乔悦看见它第三颗头颅后颈的鳞片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肉——那是邪神的命门！
“就是现在！”乔悦咬破舌尖，鲜血滴在判官笔尖，金光暴涨三寸。
她踩着宗政绝冥火凝成的台阶跃起，笔锋对准那片红肉狠狠刺下。
“噗——”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黑血如暴雨般倾泻。
乔悦被反震力掀飞，撞在镇魔台的石柱上，眼前一片金星。
她勉强抬头，看见怪物的身体正在崩溃，玄霄的人形从黑雾中跌落，胸口插着那半颗星霜果，脸上的疯狂褪去，只剩茫然。
“妹...妹妹...”他呢喃着，伸出手似乎要抓什么，却在触到空气时化作点点星光。
邪神的气息彻底湮灭，镇魔台的温度逐渐回升。
乔悦靠着石柱滑坐在地，只觉浑身像被碾碎了重铸，连抬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她望着天空中消散的黑雾，突然想起方才白霜腕间的檀木珠——那些往生咒，和玄霄妹妹的名字，或许藏着另一段故事。
“乔悦！”
熟悉的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宗政绝跪在她面前，玄色衣袍沾着黑血，却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后颈。
他指尖的冥火化作暖流涌进她体内，乔悦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轻笑：“冥帝大人...慌得像被抢了糖的小——”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宗政绝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乔悦？乔悦！撑住，我带你回忘川...白霜！快拿续魂丹！”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乔悦闻到一缕熟悉的沉水香，混着淡淡的血锈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