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叩在青石板上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夜鸦。
宋砚勒住缰绳时,后颈还浸着赶路的冷汗——从云州到边镇六十里山路,他换了三匹快马,连水囊都没顾上喝一口。
书房窗纸透出昏黄灯火,映得"司刑"二字的牌匾泛着冷光。
他推门时,门框发出极轻的吱呀声,正伏案抄录卷宗的苏若蘅猛地抬头,墨笔在纸上拖出一道深痕。
"明川?"她起身时撞翻了茶盏,青瓷碎片混着冷茶溅在鞋面上。
月光从她身后的窗棂漏进来,照着她发间半旧的木簪——正是去年他在市集挑的并蒂莲样式。
宋砚解下腰间包裹放在案上,指腹蹭过包裹外层的油布。
这是从城西废窑地窖里扒出来的,裹着密信、账册和半块虎符,每一片纸页都沾着霉味和铁锈。"清瑶,"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比对这个。"
苏若蘅的指尖在油布上顿了顿,才缓缓掀开。
第一封密信展开时,她的睫毛剧烈颤动——信尾的"周"字墨痕未干,笔锋带着刻意收敛的狂放,与大理寺档案中周侍郎之子的呈文手迹如出一辙。
"是他。"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甲掐进掌心,"上个月我在典籍房翻到户部批文,云州茶税减免的折子,正是周公子代父呈的。"
宋砚喉结动了动。
系统在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照胆"技能自动开启的刺痛让他眯起眼——但他强行压下了。
青蛇的耳目可能藏在任何角落,绝不能让系统异常暴露。
他转身拉开木柜,取出一幅边镇舆图摊在案上,用镇纸压住卷角。
烛火晃了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柄出鞘的剑。"看这里。"他指尖点在地图上三个红点,"马兰驿、松风渡、青石铺,这三处驿站近半月都有额外的车马调度记录。"
一位老者凑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可驿站报的是运送盐铁......"
"盐铁?"宋砚扯出账册中的一页,指腹重重按在"福顺号"三个字上,"孙掌柜说昨晚卸货的箱子露了铁片子,我让人去查,那些'茶叶'箱的封条,和马兰驿上个月丢失的官印封条纹路一样。"
一位壮汉猛地拍桌,腰间佩刀当啷撞在桌沿:"奶奶的,合着是拿驿站当幌子,往边境运军械!"
老者的手开始发抖,他指着地图上另一个标记:"废窑离军粮库三里......军粮库的守将张全,上月刚给儿子在京城置了宅子......"
"所以需要一个'叛逃者'。"宋砚突然打断他,目光转向一位皮肤黝黑的年轻士兵。
这个年轻士兵正在给佩刀上油,闻言手指顿住,刀尖在刀鞘上划出一道白痕。
"陈兄弟,"宋砚放软了语气,"委屈你了。"
年轻士兵猛地起身,军靴在地上磕出响:"宋推官,我阿爹是被山匪杀的,您去年翻了他的案子。
要引蛇出洞,我去!"他喉结滚动,"就说我不满军饷被克扣,想投青蛇换前程。"
夜更深了。
宋砚站在废窑外的老槐树下,看着年轻士兵的背影消失在薄雾里。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刃——这是苏若蘅亲手磨的,刃口还留着她指腹的温度。
子时三刻,废窑方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宋砚缩在树后,看着一个裹着灰布斗篷的人闪进窑门,压低声音:"陈兄弟?"
"在这儿。"年轻士兵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你是青蛇使者?"
斗篷人反手甩上门,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出他腰间的青铜蛇形挂坠。"听说你想投诚?"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瓮,"先说说,军粮库里的粮垛编号。"
年轻士兵往前凑了一步:"东三西七......"
话音未落,宋砚己经从背后扑上去。
他扣住对方手腕的瞬间,斗篷人反手抽出匕首,但壮汉的佩刀更快——刀背重重砸在对方后颈,那人闷哼一声在地。
"捆紧了。"宋砚扯下对方的斗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左眉骨有道新月形疤痕。
他蹲下身,用刀尖挑起那人的下巴:"说,青蛇要袭哪个要塞?"
疤痕男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你们活不过明......"
"啪!"壮汉的巴掌抽在他脸上,震得烛火乱晃。"宋推官问你话呢!"
疤痕男的额头沁出冷汗,突然咧嘴笑了:"想知道?
先去看看边境的烽火吧——"
宋砚的瞳孔骤缩。
他猛地推开窗,远处天际线腾起一簇红光,像被撕开的血幕。
"封锁所有通往玉门关的要道!"他抓起案上的令箭扔给壮汉,"带三十个弟兄去松风渡设伏,剩下的跟我去军粮库!"
夜半时分,书房重归寂静。
宋砚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炸响:"技能融合进度100%,开启【真相重构·初级】。"
他扯下束发的布带,任冷汗打湿额角。
系统的蓝光在视网膜上闪烁,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染血的手。"照胆"能看穿谎言,"重构"能还原现场,可父亲的密印,苏慎的冤案,青蛇背后的权阀......这些真相,真的能靠技能书里的字找出来吗?
他取出朱笔,在最新的案卷上写下:"真相不在纸上,而在人心。"墨迹未干,窗外突然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但那吆喝声被另一种声音盖过了。
宋砚猛地抬头,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铁器相撞的脆响。
他走到窗前,看见城墙上的哨兵正在拼命敲梆子,火光中,一面绣着青蛇的黑旗正从北山口飘起。
他摸出案底的旧卷宗——那是父亲当年的通匪案记录,纸页边缘己经发脆。
月光照在"宋伯安"三个字上,像撒了一把碎银。
明天,他得好好翻翻这些旧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