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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村晒场的黄昏浸在咸涩的海风里，月昭握着女童的手在沙地上勾画乐谱。珊瑚铃铛坠在苇杆顶端，每当潮汐涨落便碰撞出清越声响，惊起歇脚的白鹭掠过晒网的桅杆。
"宫商角徵羽要这样转腕。"她指尖带起细沙流转，沙粒随韵律凝成青鸾展翅的纹路。女童腕上新戴的贝壳串忽地崩断，二十一枚贝壳悬浮成星斗阵列，正与昨夜潮汐显露的归墟方位暗合。
风祈在三十步外的船坞敲打龙骨，墨绿衣襟掖在腰间，新生龙鳞在阳光下泛着蚌壳般的柔光。他正将玄武甲片镶入船底，每钉入一枚，海水便自动退开半寸。老渔夫叼着芦苇烟斗旁观，忽然用船桨戳了戳某块甲片："这是囚牛纹，当年鮫人族奏祭乐时才用的。"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传来龙吟。风祈握锤的手顿在半空，见甲片纹路正与月昭所奏沙画共鸣。女童捡起的贝壳串突然发烫，在地面灼出焦痕——竟是微缩的归墟海图。
月昭倏然起身，腕间珊瑚纹渗出青光。风祈己踏浪而来，手中船钉沾着未干的树脂："今夜子时潮位最高，玄武灯会引路。"
暮色染红海面时，渔村祠堂摆开十年未用的祭器。七弦琴搁在龟甲托架上，琴身裂纹用珍珠粉填补，弹拨时溢出淡淡腥甜。月昭调试琴弦，发现每根丝弦都是鮫人长发所制，尾羽状的琴轸上刻着青鸾族密文。
风祈抱来星砂瓮，砂粒倾倒瞬间凝成玄武虚影。老渔夫点燃三十六盏鲸油灯，火苗窜起时竟呈现锁链形态："这是先祖模仿西圣封印制的长明灯，说是能镇住海眼里的脏东西。"
亥时三刻，赤鳞的冷笑刺破潮声。村外礁石群升起幽蓝鬼火，魔气幻化的鮫人抱着珊瑚琵琶，弹奏的正是青鸾族安魂曲。女童突然夺过月昭手中琴拨，稚嫩手指划过琴弦，奏出完全相悖的调式。
"《潮生破阵乐》？"风祈挥袖震开扑来的魔气，"这曲子早随鮫人族湮灭了。"
赤鳞真身自鬼火中显现，手中把玩的玉卵己生出鳞爪："当年青龙血洗鮫人部落时，倒是有个漏网之鱼。"他弹指挥出段旋律，女童眼瞳顿时爬满咒文，琴声化作实质的刀刃斩向星砂玄武。
月昭旋身揽过女童，青鸾火自七窍涌入孩子灵台。风祈残剑点地画阵，青龙虚影与星砂玄武合二为一，撞散了魔气凝成的鮫人乐阵。赤鳞趁机将玉卵抛向祭坛，卵中生物嗅到西圣气息，骤然撕开外壳。
那是个龙首龟身的怪物，脊背布满星痕。老渔夫的鲸油灯突然尽数炸裂，锁链状火苗缠住怪物西肢，却反被它吞入腹中。风祈瞳孔收缩——这竟是玄武恶念与青龙残魂的融合体。
"接着！"月昭劈断七弦琴，琴腹滚出枚青铜镜残片。风祈凌空接住，残剑与镜片相击迸发青光，在空中拼出半幅归墟镜。怪物感应到镜中气息，转头扑向祠堂供桌，利齿咬穿了封印海眼的陶罐。
咸腥海水自罐口喷涌，瞬间淹没祠堂门槛。风祈拽着月昭跃上房梁，见女童在洪流中安然无恙，周身浮着鮫人魂魄组成的屏障。赤鳞的笑声在漩涡中回荡："现在知道当年西圣造了多少孽？"
月昭并指划破腕间珊瑚纹，青鸾血滴入洪水，竟让时间凝滞片刻。她看清水底沉浮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的封印正与风祈手中残镜吻合。风祈突然将她推离梁柱，自己纵身跃入漩涡，残剑搅动的水流形成龙卷。
怪物吞食着青龙魂力，身形暴涨撑裂祠堂。女童的鮫人魂魄突然反噬赤鳞，幽蓝鬼火中传出古老歌谣。月昭趁机抚琴重奏《潮生破阵乐》，每一个音符都化作金箭钉入怪物关节。
风祈在漩涡底劈开青铜棺，棺中浮起的却不是尸体，而是半卷星空图。残镜感应到星图自动补全，映出归墟深处缠绕锁链的巨门。怪物感应到威胁，转头喷出弱水吐息，却被星砂玄武残魂阻挡。
赤鳞魔刃破空而来，月昭旋身以琴身格挡，琴弦割破掌心血染星图。风祈自水底冲天而起，完整归墟镜映出怪物命门——正是玉卵碎片嵌入的脊骨第三节。
"青鸾！"他大喝一声，残剑裹着镜光掷出。月昭同时拨响变徵之音，声浪与剑光同时击中目标。怪物惨叫着炸裂，玉卵碎片尽数被归墟镜吸收。
冲击波掀翻整座渔村，风祈用最后力气筑起水幕结界。月昭在废墟中找到奄奄一息的女童，孩子掌心握着片鮫人鳞，上面刻着西圣封印的真相。赤鳞在远处礁石上鼓着掌，脚下魔阵己悄然成型："这份谢礼可还喜欢？"
归墟镜突然射出血光，海天交界处升起七十二根青铜柱。柱身缠绕的锁链正在断裂，被封印万年的怨气如黑潮漫来。风祈握剑的手开始消散，青龙圣魂正被归墟镜强行抽离。月昭扯断珊瑚纹按在他心口，涅槃火沿着血脉焚烧，在两人之间筑起金红光茧。
晨光刺破海雾时，渔村恢复了平静。女童在祭坛边堆砌贝壳，每个贝壳内壁都映出西圣陨落的画面。风祈坐在修补好的舢板上雕刻青鸾木像，每一刀都带起龙鳞青光。月昭将重铸的七弦琴浸入海水，琴声惊起鱼群跃出水面，摆尾的弧度恰似归墟星图。
老渔夫默默修补着祠堂瓦片，每一片新瓦都刻着鮫人咒文。当赤鳞留下的魔阵再次泛起幽光时，海平线尽头传来了玄武的叹息，三十六个漩涡组成的阵眼正在缓缓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