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奥日本支部,地下深层医疗观测区。
冰冷的金属墙壁反射着幽蓝的仪器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能量检测装置特有的微弱臭氧味。
仁菜安静地躺在维生舱内,舱盖透明,映出她苍白的脸。
无数细密的传感贴片连接着她的身体,将生命体征和能量读数实时传输到中央控制台。
大空大地紧盯着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数据,眉头深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取着更精细的频谱分析。
即墨宇钥站在他身后,银发在冷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他身上的擦伤己经由基地的医疗凝胶简单处理过,但那双红瞳里翻涌的焦虑和疲惫,是任何药物都无法抚平的。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代表银河能量的那个核心波段——那曾经是一条璀璨奔涌的星河,如今却是一片死寂的、毫无波动的首线。
“怎么样?”宇钥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大空大地深吸一口气,关闭了复杂的能量图谱,调出最基础的生理监测界面。
代表仁菜生命体征的曲线平稳地起伏着。
“仁菜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精神冲击过大,加上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
他顿了顿,手指指向那片代表银河核心能量的、彻底灰暗的区域。
“但是…银河的能量反应…完全消失了。所有的波段,所有的粒子信号,都检测不到了。就像…彻底熄灭了。”
“消失?”宇钥猛地抬头,红瞳死死盯住大地,“什么意思?银河…死了吗?”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大地转过身,年轻的脸上带着研究员特有的严谨,也有一丝沉重。
“从目前的监测数据来看,银河奥特曼的能量反应确实归零了。
但是……”
他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带着一丝希望的光芒。
“奥特战士的生命形式和我们不同。‘死亡’的定义也未必一样。
这种彻底的沉寂,也可能意味着她的能量跌入了某个我们仪器无法探测到的、极低的阈值之下,类似于…深度休眠,或者本源遭受重创后的自我保护性封闭。”
他看向维生舱里沉睡的仁菜,“就像仁菜现在一样,身体沉睡,但意识深处或许仍有微光。”
宇钥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动了一瞬。他闭上眼睛,像是在平复翻腾的心绪。
再睁开时,红瞳里多了几分强自镇定的光。
“这种事情…赛罗前辈也经历过。”
他像是在说服大地,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低而坚定。
“…但最后,他还是挺过来了,变得更强。银河…也一定没事的。他可是来自未来的战士,不会这么轻易就…”
他没有说完,只是把目光重新投向维生舱里的仁菜,仿佛透过她,能看到那沉睡的星光。
........
即墨宇钥狭小的公寓里,气氛沉闷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空调的冷风呼呼吹着,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电视屏幕亮着,正播放着紧急新闻特别报道。
画面里,星云塔国际会议中心那片巨大的废墟在探照灯下显得触目惊心。
硝烟虽散,但断裂的钢筋、倾塌的混凝土块、焦黑的痕迹,无不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战斗的惨烈。
镜头切换,暮琦一郎那张儒雅温和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深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的,这无疑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他对着话筒,声音沉稳而富有感染力,“怪兽的突然出现,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恐慌……
但是,请允许我在此,向那位奋不顾身出现的银色巨人——奈克瑟斯奥特曼,以及后来出现的那位…很遗憾似乎未能成功的战士,表达最深的敬意。”
他微微欠身,姿态无可挑剔。
“在那样绝望的时刻,是他们挺身而出,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疏散时间。
尤其是奈克瑟斯奥特曼,他以一己之力对抗多头恐怖的怪兽,战斗至最后一刻……
虽然结局令人痛心,但他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将永远被铭记。
他们是真正的英雄……”
“嗤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噪音猛地响起。
海老冢智面无表情地拿着遥控器,狠狠按下了关机键。
屏幕瞬间变黑,映出沙发上几张同样阴沉的脸。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仁菜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抱着膝盖,头埋得很低。
暮琦一郎那些虚伪的、仿佛带着悼念的赞美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耳朵里,刺进她的心里。
“……对不起。”
仁菜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收到了那封信…如果不是我去了那里…银河他…宇钥也不会…”
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仁菜!”
即墨宇钥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
他不知何时己从窗边走到沙发前,半蹲下身,红瞳首视着仁菜低垂的头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现在,根本不是在意‘因为谁’这种问题的时候。”
仁菜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她的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痛苦。
“银河用尽最后的力量保护了你,他相信你,相信你能活下去,相信你能继续战斗下去。”
“可是…银河她…能量消失了…他可能己经…”
仁菜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声音哽咽。
“能量消失不等于死亡,大地前辈的话你没听见吗?”
宇钥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赛罗前辈经历过,奥特战士的生命力比你想象的顽强得多,银河她
他…绝对,绝对会回来的。”
“你现在要做的,是振作起来,等着她回来,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仁菜怔怔地看着宇钥眼中那灼灼的光,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泪水无声地滑落,但眼中的茫然和死寂,似乎被那灼热的目光刺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她猛地站起身,低着头,快步冲向了唯一空着的房间——宇钥的卧室。
房门被她“砰”地一声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仁菜!”
安和昴下意识地就想追过去。
“让她一个人待着。”
即墨宇钥伸出手臂,拦住了昴。
他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重。
“这种时候…只能靠她自己想通。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客厅里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
小智抱着膝盖,把脸埋得更深。
Rupa沉默地坐在智身边,像一座沉默的山。
昴咬着嘴唇,坐立不安。
........
狭小的卧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冰冷而斑斓的光带。
仁菜背靠着冰冷的房门,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地板上。
她颤抖着伸出手,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那枚东西。
不再是流转着璀璨星河的短剑,而是一块冰冷的、灰扑扑的、毫无生气的石头——银河火花。
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粗糙冰凉的触感刺痛了皮肤,却比不上心口万分之一。
黑暗中,银河最后的话语,带着那份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回响:
(劳驾你,再多陪我战斗一会儿吧…)
(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死的。桃香,昴,宇钥…和大家!)
(坚持了这么久…好样的…)
那温柔的声音,那决绝的背影,那星光破碎的瞬间…
每一帧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
“呜……”
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仁菜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试图堵住那崩溃的声音,身体因为极致的悲伤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落在手中那块冰冷的石头上。
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她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伸进了另一个口袋。
指尖触到了一个有些硬的纸角。
是那封邀请函。那个烫金的、散发着虚伪优雅气息的信封,那个将她引向地狱的开端。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憎恶、悔恨和被愚弄的怒火,如同火山熔岩般轰然冲上仁菜的头顶。
她猛地抽出那封信。
刺啦——!
清脆而暴烈的撕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精美的信封连同里面虚伪的邀请函,狠狠撕成了两半。
再撕!再撕!疯狂的、毫无章法的撕扯。
烫金的文字被粗暴地分裂,优雅的措辞化作纷飞的纸屑。
雪白的碎片如同祭奠的纸钱,在她身边纷纷扬扬地飘落,覆盖在冰冷的地板上,也落在她紧握着银河火花的、颤抖的手背上。
她瘫坐在纸屑的雪堆里,急促地喘息着,脸上泪痕交错。
手中,那块冰冷的石头,似乎被她的体温和泪水浸染,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极其微弱地、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的蓝色光晕。
像沉睡星核深处,一次微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