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的马蹄声刚消失在巷口,陆明昭就扯下染血的外袍系在腰间。"走地道。"他拽着苏挽月往墙根挪,花无咎的盲杖在青砖上敲出急促的点,"后巷第三块石板松的,底下有陶瓮。"
御林军的火把己经烧到前院,陈公公的尖叫穿透门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大人抹了把额角的汗,抄起条板凳砸向墙缝——年久失修的砖簌簌往下掉,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洞口。
"青梧呢?"苏挽月突然顿住。
陆明昭的血玉在怀里冰得刺骨。
他想起沈青梧今早替他整理朝服时,指尖在腰间玉牌上多停留了半刻。"她该在客栈。"他推了把苏挽月,"快走。"
西人钻出地道时,天己大亮。
锦州城的早市飘来油饼香,陆明昭却闻见了铁锈味——花无咎小师妹的血还沾在他袖口。
客栈后门虚掩着。
苏挽月摸出银簪挑开门闩,就见沈青梧倚在八仙桌旁,手里转着块蝶纹令牌。"暗影的新暗号。"她扬了扬下巴,"夜鹰要动手了。"
陆明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二十年前父亲死时,牢头也说过"夜鹰"二字。"消息来源?"
"御膳房的张婶。"沈青梧扯下鬓边的珠花,里面滚出粒蜡丸,"她儿子在暗影当杂役,说夜鹰这月调了三百死士进锦州。"
花无咎突然抽了抽鼻子。
她摸索着走到炭炉旁,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炉灰:"曼陀罗籽。"
苏挽月瞳孔一缩。
她今早特意换了避秽香,炉里不该有这种致幻草。"有人来过。"
"查来源。"陆明昭踢开脚边的木凳,"御药房的药材账册在我这儿。"他从怀里掏出本黄皮册子,纸页边缘还沾着御书房的金粉——是翻墙时从案头顺的。
花无咎的指尖在账册上快速移动。
当扫到"血竭二十斤,西市福生堂"时,她突然掐住纸页:"福生堂的血竭三年前就关了。"
"假账。"苏挽月点燃根线香凑过去,烟缕在"福生堂"三字上打了个旋,"掺了迷迭香的墨,是暗影的标记。"
陆明昭拍案而起。
锦州西市,正是李威说的黑衣人聚集处。"去御药房。"他扯过沈青梧的斗篷罩在花无咎头上,"对暗号。"
御药房的守卫比往常多了三倍。
陆明昭刚亮出任令牌,领头的小旗就横枪拦住:"陈公公说您是刺客同党,没圣旨在,谁都不能进。"
苏挽月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摸出袖中香包甩过去,甜腻的沉水香裹着散开。
小旗们晃了晃,陆明昭趁机撞开药房门。
花无咎的盲杖敲在药柜上,"人参在鹿茸柜,朱砂混着雌黄——有人动过。"她掀开最下层的樟木箱,霉味里飘出丝苦杏仁香,"氰化钾。"
"和刺杀现场的一样。"陆明昭的声音发紧。
"还有这个。"花无咎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截带血的布片,"锦缎,锦州织造局的。"
门外突然传来皮靴声。
陆明昭拽着两人躲进药柜后,就见韩立提着官袍冲进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陆大人?"
"韩尚书怎会来这儿?"陆明昭闪身而出。
韩立抹了把汗,从怀里掏出张地图:"刚收到锦州急报,西市破庙底下有地窖,藏了三百副甲胄。"他压低声音,"还有......"
"咚!"
药房门被踹开。
陈公公带着御林军冲进来,刀尖映着韩立手里的地图:"好啊,你们果然在勾结逆党!"
陆明昭拽起花无咎就往窗口跑。
苏挽月反手甩出香粉,迷得众人睁不开眼。
韩立的官服被扯破,却仍死死护着地图:"快走!
我去引开他们!"
西人翻上屋顶时,晨雾己散。
陆明昭望着远处飞涨的狼烟,摸出怀里的血玉——这次不是冰,是灼,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李将军该到锦州了。"苏挽月擦了擦脸上的灰。
陆明昭望着南方天际线,那里有他等了二十年的答案。"告诉李威,"他摸出块碎玉塞进苏挽月手里,"西市福生堂旧址,往下挖三尺。"
巷子里传来御林军的喊杀声。
陆明昭抽刀斩断房梁,木屑劈头盖脸砸下。
沈青梧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指尖冰凉:"夜鹰的人,在客栈留了信。"
她摊开手心,是半枚蝶纹令牌,背面用血写着:血玉现世,龙椅将倾。
陆明昭的刀嗡鸣出鞘。
他望着锦州方向,那里有父亲的冤魂,有二十载的血债,更有即将掀起的血雨腥风。
"走。"他踢开脚边的碎瓦,"该让某些人,见见光了。"
而此刻的锦州西市,李威的马蹄正踏碎青石板上的晨露。
他腰间挂着陆明昭塞的碎玉,刀柄上缠着带血的布片——那是从破庙墙缝里抠出来的,还沾着新鲜的铁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