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的喊杀声撞在雕花木窗上。
陆明昭盯着韩立手中那半块血玉,喉结动了动——沈青梧前日在锦州城郊破庙找到的另一半,此刻正在他怀里硌着心口。
“走。”他扯了扯苏挽月的衣袖。
花无咎的盲杖己经点在博古架缝隙,三人猫着腰往偏殿挪。
月光被乌云吞了大半,只余一线冷白落在韩立颤抖的手背上——那封萧景琰的手书,“血玉归位,龙椅可夺”八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陆明昭眼眶发疼。
偏殿后墙有个半人高的狗洞。
苏挽月先钻出去,落地时带翻了个瓦罐。
陆明昭刚探出肩膀,就听见御林军的脚步声劈头盖脸砸过来。
花无咎的盲杖突然勾住他的腰带,往旁边一拽——一支羽箭擦着他耳尖钉进墙里,箭头还在嗡嗡发抖。
“回客栈。”陆明昭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他想起三年前萧景琰跪雪地求他吸毒的模样,想起那人说“昭哥,我这条命是你的”时发红的眼尾。
腰间玉佩突然硌得生疼,他摸了摸——父亲临终前用血在玉里刻的“血玉案”三个字,此刻烫得像块炭。
客栈后巷的狗吠声比往常急。
沈青梧的影子先从窗纸透出来,是她独有的斜倚栏杆的姿势。
陆明昭推开门,她手里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夜鹰今晚动手。”她蹲下身捡碎片,声音闷在裙摆里,“皇宫和锦州城,同时。”
苏挽月的指尖抵在鼻下——她闻到沈青梧身上有龙涎香混着血锈味,是宫里暗卫常用的迷香。
“你去了诏狱?”
沈青梧的手指在瓷片上划出血痕。
“我撬开了夜鹰的嘴。”她抬头时眼眶发红,“他说...血玉完整之日,就是新帝登基之时。”
陆明昭的玉佩“啪”地裂了条缝。
他想起二十年前父亲被押往刑场时,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玉——原来当年的“血玉案”,根本不是什么贪赃,是有人要夺嫡。
“赵大人呢?”花无咎突然问。
她的盲杖点在门框上,“他方才在御书房催我们走,太急了。”
陆明昭摸出怀里的油皮纸包——方才躲博古架时,他顺手抽了张密报塞在袖中。
展开一看,上面是赵大人的笔迹:“夜鹰己入瓮,血玉将现,速报萧相。”
“好个忠心耿耿的吏部侍郎。”苏挽月冷笑,指甲掐进掌心,“难怪御林军来得那么巧。”
更巧的是,子时三刻的梆子刚响,赵大人的官轿就停在了客栈门口。
陆明昭掀帘时,看见轿子里堆着半箱金叶子,最上面压着张纸条:“带血玉去城西废弃庄园,保你不死。”
“这是引我们去送死。”花无咎的盲杖敲了敲纸条,“但夜鹰要的是血玉完整,我们必须去。”
沈青梧突然抓住陆明昭的手腕。
“我跟你们一起。”她的手凉得像冰,“我欠萧景琰一条命,但更欠大胤百姓一个真相。”
城西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
废弃庄园的朱漆大门裂了道缝,里面黑得像口井。
陆明昭摸出火折子晃了晃——门环上缠着新鲜的鸡血,是“暗影”的标记。
苏挽月从袖中抖出个瓷瓶,倒出粒药丸塞给他。
“避毒的。”她的眼尾泛红,像只盯着猎物的猫,“夜鹰喜欢用曼陀罗。”
花无咎的盲杖突然顿住。
“前面有翻土的痕迹。”她弯腰摸了把土,“三日前埋过东西。”
陆明昭蹲下身,指甲抠开泥土——半块染血的玉蝉露出来,和之前六具女尸身上的一模一样。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在玉蝉刻的“萧”字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进去。”陆明昭把玉蝉收进怀里。
他听见庄园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血玉”二字。
苏挽月的手按在他后背。“我在你左边。”
花无咎的盲杖点了点地面。“我在右边。”
沈青梧的刀出鞘三寸。“我断后。”
风突然停了。
庄园里的老槐树发出“咔”的一声,一截枯枝砸在众人脚边。
树后阴影里,亮起两盏绿油油的灯——是夜鹰的眼睛。
“陆大人。”他的声音像刮过砂纸,“把血玉交出来,还能留个全尸。”
陆明昭摸了摸怀里的两半血玉。
他听见沈青梧的刀又往外出了寸许,苏挽月的药丸在舌尖化出苦味儿,花无咎的盲杖正悄悄勾住他的腰带。
“要血玉?”他往前走了一步,月光照亮他腰间裂开的玉佩,“先过了我这关。”
老槐树的影子里,传来数十声抽刀的轻响。
陆明昭回头看了眼庄园外的荒草——那里有片影子比夜色更浓,正缓缓伏低。
他知道,等天一亮,他们就会像影子一样,悄悄潜进那片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