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内,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巷子,名为安乐巷,其中有着一处嘈杂的大杂院,里面住满了十多户人家,大多是些手艺人或是小商贩。
杂院里的妇人们最喜欢聚在院子口的一棵槐树下,一边浆洗缝补,一边议论着院内的大小事宜。
“诶,你们听说了吗?李家那个二小子,好像是中了邪祟了。”
一位眉角点了一颗痣的妇人走过来,小声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旁边正在纳鞋子的王婶儿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她很少听到这么新奇的八卦了,于是抬头问道:
“啊?怎么回事?”
眉脚带痣的妇人手里做出各种各样绘声绘色的手势,口中滔滔不绝:
“还能怎么回事,你看那哪像个三岁小儿,大院里的三岁小孩,哪个不连滚带爬,追鸡撵狗,只有他,安安静静地在门口打坐,那个小马扎上一做就是半天。”
“我前些天凑过去看了看,你猜我听见了啥?什么大道无情,天地为炉等奇奇怪怪的话,听得我甚是渗人。”
“你们个可不要过去听了,别也染上那种邪祟了。”
正当她们议论得起劲时,其中一人眼尖,往院子角落一指:
“嘘……别说了,你看,他来了!”
李家二小子的举动在她们眼中看起来有些可怕,她们自是不再敢言语。
来人正是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他是李家的二儿子,李二狗,这男童穿着一身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小脸肥嘟嘟的。
他与满院子撒泼打滚的同龄小孩都不同,显得安安静静的,他腰背挺得笔首,双腿盘在小马扎上,手上还掐着一个奇怪的指诀,他称这个动作为入定,这般入定的景象,己经成了街坊邻居内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的小祖宗,你先别练你哪个劳什子功法了,先张嘴,把你的粥喝了。”
那位被名为李二狗的男童,依旧静心入定,稚嫩的声音里透露着一股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老成。
“娘,说了多少次了,莫要叫我这个名字,李二狗这个名字太过粗俗,有碍我重塑道基,你可以叫我亦辰。”
李二狗破去胎中之谜后,便与眼前这位凡俗女子开始了这段奇特的母子缘分,相处了这么久,也有了些感情。
他的母亲张氏,每天都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喂饭,盼着他能快快长大。
“哎哟喂,还亦辰呢,”看着儿子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张氏被气笑了,用勺子轻轻敲了敲碗沿,“给你取名叫二狗,是盼着你好养活。还亦辰?快吃,吃了长高高,以后跟你爹一样,能自己赚钱养家。”
自打这孩子一年前莫名其妙地“开窍”后,张氏便与他开始了每日这般斗智斗勇的喂饭日常。
虽说嘴上抱怨,但她心里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儿子是疼到了骨子里。自从二狗开始“入定”,他便再也没生过病,精神头比谁都足,比那些上蹿下跳的疯小子们省心多了。
她耐着性子喂了两口,见儿子又开始闭目凝神,一副“食之无味”的嫌弃表情,张氏的耐心终于告罄。
她把碗筷“啪”地一声放在了儿子脚边的小马扎旁边,叉着腰道:
“不吃拉倒,娘不伺候了!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累得要死,我看你能扛多久,饿了,自然就会吃了!”
亦辰,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啊!
他又怎么是凡人,在千年之前,他曾是一元婴大修,被征召去无尽归墟与各种妖邪作战。
在那里,他认识了许多好友,寿元将近之时,一位好友说他在家乡中布下了后手,可供转世重生,于是好友西人便一起投胎到了此地。
他投胎的时候出了点岔子,真灵差点被那六道轮回之风吹散,在黄泉渡中他好不容易才找齐,这一个差错,便是近千年了。
待他循着那最后一丝因果而来,早己给他安排好的人生己经面目全非,他这一世的父母,都是再淳朴不过的凡人。
我李二狗,不,亦辰,真是太难了。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那碗香喷喷的粥,再次在心中叹息。曾几何时,他吞食的是蕴含天地精华的灵果,饮用的是汇聚日月灵机的甘霖,如今,却要为这一碗毫无灵气的凡间米粥折腰。
就在此时,屋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他的母亲张氏,看来还是不太放心,躲在门后偷偷观察,见他想要喝粥,这才喜出望外地打开门走出来。
“儿啊,你不是整天念叨着要修仙吗?娘今儿给你淘来个好东西,娘今儿去集市买菜的时候,看学宫门口在发什么引气诀,我就给你领了一本回来,你试试,能不能修出个名堂。”
他的母亲,手里捏着一本线装的小册子,一脸献宝似的表情走了出来。
母亲大人,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那引气诀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如此机缘怎么可能草率地被摆在街头巷尾。
“妈,你没花钱吧。”
李二狗谨慎地问道,他身为元婴大修,竟然也亲自关心起凡间的钱财,实在是家里太穷了,若是再被人骗去点钱,家里连肉星子都要吃不到了。
“没,你别担心,我就是看到是免费的才领了一本回来。”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被骗钱了呢,”李二狗松了口气,今天的猪肉总算是有着落了,“妈,我告诉你,我前世是元婴大修,不需要什么功法的,你们就等着享清福就好。”
“元婴大修,是多大的修。”母亲眨眼问道。
“就是比天还高一点。”
“你这孩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都差点被你绕进去,不过,你这孩子倒是蛮孝顺的,还想带我享清福,不过,妈也不求什么,只求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长大。”
李二狗听到这番话,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他的目光落在那本小册子上。
《归元引气诀》
不是,怎么可能?
凭借元婴大修的眼界,他一眼就看出这是真本,而且还是玉简版本的。
“妈,你这书从哪里哪来的?”
“就是街上发的呀!”张氏被他突然的激动弄得有些茫然。
母亲大人,您究竟知不知道,您拿回来的是什么东西?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引气诀啊!
我们全家上下没有一人修仙,持有此宝,就如同小儿持宝招摇过市,是会出事的。
“妈,你没告诉别人吧!”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