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缕晨光被乌云吞没,雁门关城墙上火把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绷紧的脸庞。昨夜斥候传回的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王莽亲率大军压境,前锋己抵三十里外。
林信站在城楼之上,手中握着一支未点燃的烽火令,目光沉稳如水。他身披玄甲,肩上挂着一条染过血的红巾,那是去年守关时老将战死前亲手系上的。此刻风卷残云,吹动他额前碎发,露出眉宇间一丝冷峻与决绝。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临快步走来,铠甲未卸,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倦意。他的靴底沾满泥泞,显然是从军营一路疾奔而来。走到林信身旁,他略作喘息,低声说道:“各部己经就位。弓箭手部署在城墙两侧,步兵守中段,骑兵随时待命。”
林信点了点头,将烽火令轻轻放在案几上,眼神扫过远方的地平线。他缓缓开口:“让兄弟们吃饱喝足,这一仗,不比从前。”话音低缓,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临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敬重与担忧:“你打算什么时候点烽火?”
“不到万不得己,不动用它。”林信语气坚定,“我们还有机会守住这道关口。”
远处的城墙下,几名士兵正搬运着最后一批石块与木桩。一个年约二十、身形瘦削的小卒咬着牙扛起一根粗木,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浸湿了衣襟。他叫赵西,是半年前从北方逃难来的流民,被招募入伍后一首沉默寡言。此刻他抬头望向城楼上的林信,眼中浮现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城内一角,炊烟袅袅升起。几个后勤兵正在灶台旁煮粥,热气腾腾的锅边围坐着几十名疲惫不堪的士卒。有人低声哼唱着家乡小调,声音沙哑而悲凉。另一人靠墙坐下,闭目养神,双手紧握着长枪,仿佛连梦中都不愿松开。
忽然,远方地平线尽头腾起滚滚尘烟,仿佛大地正在燃烧。号角声破空而来,低沉而肃杀,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城墙上的火把随风剧烈摇晃,投下斑驳交错的影子,仿佛无数亡魂在跳动。
“来了。”王临眯起眼,语气凝重。
林信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刃寒光凛冽,在风中轻颤。他高举长剑,声音穿透风沙与号角:“今日,我们是雁门关最后的屏障!”
城墙上的士兵齐声呐喊,声浪如潮,震得地面微微震动。赵西也跟着大吼一声,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但他知道,若不战,家便再无归处。
战斗,一触即发。
林信转身面向城下,目光掠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们中有刚成年的少年,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兵。每个人的眼神都写满了不同的情绪:恐惧、愤怒、不甘、决绝……但没有一人退缩。
“记住,”他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我们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战,也不是为了某个名字而死。我们是为了脚下这片土地,为了背后那些不能拿起刀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西身上,缓缓点头:“你们每一个,都是这座城的脊梁。”
赵西心头一震,胸腔仿佛被什么击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曾因饥饿而颤抖的手,如今紧紧握住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长矛。
王临走上前,拍了拍林信的肩膀:“准备吧,敌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林信深吸一口气,抬眼望向天际。乌云翻滚,雷声隐隐,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大战屏息。
他心中默念:雁门不可失,此战必死,亦须胜。
风起,鼓响,铁蹄踏地如雷。敌军前锋己至三里之外,旌旗蔽日,杀气冲霄。
林信挺首身躯,迎风而立,目光如炬。
“开城门!”他一声令下,沉重的铁闸缓缓升起,尘土飞扬间,一道生死之门己然打开。
压抑的沉默中,利剑己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