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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得像泼墨，风掠过后院老槐树的枝桠，叶子簌簌地响。李想低头看王临靠在他肩头睡着了，眉头却始终没松开过。
他轻轻扶起那人的身子，让他坐到石凳上，转身往角落的阴影里走。脚步落地时，衣料摩擦的声音比风还轻。
阿福己经等在那儿了，压低嗓音：“公子，赵忠和刘慎昨晚又碰了面。”
“哪儿？”
“西角门，子时三刻。”
李想站在原地没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腰间玉符。自从那只纸蝶出现后，它就像死了一样，再没动静。
“盯紧他们。”他低声说，“顺便查一查，最近几天王临身边的小厮有没有收到什么不该收的东西。”
阿福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王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赤脚踩在青石板上，月光落在他脸上，眼神有些空。
“林信……”他声音很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什么傻话？我能瞒你什么？”
王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才慢慢点头：“那你明天还教我下棋吗？”
“当然。”李想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你要答应我，别让别人替你决定该信谁。”
王临点点头，转身走了。背影单薄，脚步却不重。
李想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沉得像是要滴出来。
清晨阳光斜斜地照进书房，窗棂外的鸟鸣一声接一声。李想刚铺好一张新纸，门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福推门进来，脸色发白：“出事了。”
“讲。”
“昨夜有人偷偷塞给王临一封信，内容……是林家旧案的事。”
李想手里的毛笔停在纸上，墨迹晕开一小片黑点。
“信呢？”
“被他烧了，但看过之后脸色很难看。”
李想放下笔，起身整理衣袍：“我去看看他。”
学堂里晨读声琅琅，王临坐在最前排，手里握着竹简，目光却飘到了窗外，神情冷淡。
李想走进来，冲他笑了笑：“西公子，今日讲《礼记》，还记得昨天我说的‘君臣相得’之道吗？”
王临抬头看他一眼，语气平静：“记得。你说，君若不明，臣当谏；臣若有异心，君当察。”
李想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不错，看来你都听进去了。”
王临忽然站起来，首视着他：“林信，你是不是曾经打算利用我？”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想嘴角扯出一点笑意：“你从哪听来的？”
“我……”王临张了张嘴，咬牙，“有人说你早就在布局，想借我之手达成某种目的。”
“是谁？”李想问，声音平稳。
“我不能说。”王临攥紧拳头。
李想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王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教你下棋吗？”
王临愣住。
“因为下棋的人，要看清全局，才能做出判断。”李想声音放轻，“你现在就像一个只看到一角棋盘的棋手，贸然落子，只会输掉整局。”
王临低下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李想转身对其他学子道：“今天课毕，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迟疑地收拾书卷，陆续离开。学堂中只剩他们两人。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走。”李想背对着他，声音平静，“但我提醒你一句，真正的朋友，不是听几句闲言碎语就能动摇的。”
王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
良久，他低声说：“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想回身，目光坚定：“那就学会判断。别让别人替你做决定。”
夜深人静，李想再次收到一封密信。
八个字：
“林氏逆谋，不可不防。”
他看完后，将信投入烛火，火焰舔舐着纸页，映红了他的眼。
他走出房门，来到后院练武场，拔出长剑，在月下舞动。
剑光破空而起，划破夜幕。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一声闷响，短箭钉入身旁树干。
李想猛然收剑，转头望去。
黑暗中，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赵忠。”他笑了一声，“你终于忍不住了。”
赵忠缓步走出阴影，手中短刃泛着寒光：“林少爷果然警觉。”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想语气不变。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人，你不该接近。”赵忠缓缓逼近，“比如——王临。”
李想笑了：“你是怕他太聪明，还是怕他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赵忠眼神一寒，刀锋微微抬起。
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赵忠！”王临的声音响起，带着怒意，“你在干什么！”
赵忠身形一顿，迅速退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王临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看着李想：“你没事吧？”
李想收起长剑，淡淡一笑：“没事。”
“赵忠刚才……”
“只是切磋而己。”李想拍拍他的肩膀，“你回去吧，夜深了。”
王临没有动，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李想，我到底该信谁？”
李想沉默片刻，轻声道：“你自己觉得呢？”
王临咬着嘴唇，半晌才低声说：“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你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李想笑了：“这就够了。”
接下来几日，王临的态度依旧微妙，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疏远。李想也未追问，只是照常授课，偶尔安排些小游戏，引导他思考权谋与人心。
某日午后，李想特意安排了一场辩论。
“假设你是君主，有两个大臣，一个忠诚但愚钝，一个聪慧但野心勃勃，你会如何选择？”李想抛出问题。
王临皱眉思索：“如果那个聪慧的大臣愿意辅佐我，我会用他。”
“但如果他有反心呢？”
“那我就让他明白，我可以比他更聪明。”王临抬起头，眼神坚定。
李想笑了：“很好。”
这时，阿福悄然走入书房，递来一张纸条。
李想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赵忠与刘慎己联络外部势力，计划离间王临与林家关系，并在下月初设伏于长安郊外。”
李想捏紧纸条，眼中寒光一闪。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夜色深沉，李想独自坐在灯下，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
忽然，王临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李想……我做了一个梦。”
李想抬头看他：“梦见什么？”
“梦见你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背后是一片火海。”王临低声说，“而我……站在另一边，看着你。”
李想笑了笑：“那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王临迟疑片刻，轻声问：“你真的不会背叛我吗？”
李想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真正的王者，不是看别人说了什么，而是看自己相信什么。”
王临眼眶微红，却强忍着没哭出来。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李想猛地回头，只见一只纸蝶悄然飘入屋内，落在桌上。
展开一看，依旧是残句：
“风起云涌，鹿死谁手？”
李想指尖一颤，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浓重，远方山峦隐约可见，仿佛潜藏着无数未知的命运。
他忽然低声说：“王临，准备好迎接风暴了吗？”
